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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可染先生夫妇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今年年初的一个什么会上。
我给了他几支英国水彩赭石颜料,这东西画人物皮肤很见效,比眼
前的中国颜料细腻。他一直是相信我的话的,但没有机会听到他说
是否好用的消息了。
对于他们的孩子,我几乎是他们的真叔叔。尊敬,信赖。猛然
遇见我时会肃立认真地叫一声叔叔。大雅宝的孩子长大以后都是这
样,这不是一般的关系。郎郎、大卫、寥寥
、毛毛、小弟、沙贝、沙雷、伊沙、袁季、袁聪是这样,小可
、李庚更是这样。我们混得太熟、太亲,想起来令人流泪。
“文革”以后除了被国家邀请与作人、淑芳先生夫妇,可染、
佩珠先生夫妇,黄胄老弟夫妇住在一个好地方画任务画之外,记得
只去过可染先生家一次。
为什么只一次?只是不忍心。一个老人有自己特定的生活方式、
创作氛围,一种艺术思路的逻辑线索。不光是时间问题。客人来了
,真诚地高兴;客人走了,再回到原来的兴致已不可能。不是被恶
意地破坏,不是干扰,只是自我迷失。我也老了,有这种感受,不
能不为他设想。
不过十年以来,倒是在我们家有过几次聚会。那是因为两个孩
子都在国外,放暑假回家,请伯伯、伯母们吃一次饭。照例约请可
染夫妇,作人夫妇,君武夫妇,苗子、郁风夫妇,丁井文老兄,周
葆华老弟,间或木刻家李少言兄和一些偶然从外地来的好朋友。梅
溪做的菜在诸位心目中很有威信。大家一起也很好玩,说笑没有个
尽头。到了晚上九点十点,车子来接他们回家了,都不情愿走,可
染和作人两位老人还比赛划拳,谁输谁先走。一次杨凡老弟恰巧也
在,照了不少相片。
“世上无不散的筵席”。孩子都长大了,伯伯、叔叔们一天天
老去,虽明白这是常规常理,却不免感慨怆然。
和可染先生夫妇多次谈到大雅宝胡同的每一件零碎小事,他们
都那么兴奋,充满快乐的回忆,说我的记性好,要我快些写出来。
当然,他们是希望通过我的回忆重温那一段甜美的生活的。我答应
了,我以为可染先生会起码活到九十岁,“仁者寿”嘛!不料他来不
及看我的这些片段了。惟愿有一天把这篇文章祭奠在他的灵前……
当然,我还要请读者原谅我这篇文章的体例格式。我是为了活
着的李可染而写的,是我们两家之间的一次聊天,回忆我们共同度
过的那近十年的大雅宝胡同甲二号的生活。一九五六年我在上海《
文汇报》用江纹的笔名发表了一篇谈叶浅予先生的文章时,人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