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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夕姑姑的丈夫,正是死于安夏。安夏的臣服,只是十年前的事。此时大燕王室衰微,便是去了,也不见得有好脸色瞧。说不准一时不对眼,将我们捆了送给哪方势力献功也未可知。
“那么,我们去黑赫。”我自语,心中已萌生了新的希望。
刘随擦着额头上的汗,笑道:“不错,可以去黑赫。那里有我们的雅情公主啊!听说钦利可汗待大公主如珠似宝,好得不得了呢。”
雅情本是前皇后所出,出世不久便没了母亲,是母亲抱了来,在昭阳殿里将她养到了十六岁,方才被钦利可汗娶走。母亲原不舍得雅情嫁到这么远,想以宗室女代嫁,谁知二人无意在宫中见了一面,彼此倾心,便由不得母亲不应了。
因是远嫁,母亲请了旨,将长公主的嫁妆破例翻了倍,私下又出了不少贴己宝物送与雅情。雅情远嫁时哭得气噎声塞,跟母亲的感情自是没得说,后来每每捎回书信来,都是思念父母弟妹之语。待得宫中变故迭生,她又派了贴身心腹来,询问眼下状况,言语之间,便有中原如不顺遂,可去黑赫安居之意。
以这样深厚的感情,若能到黑赫,安身立命,自然不成问题。
颜远风见我们一致同意,犹豫了一下,道:“好,我们便去黑赫。”
车队蓦然转向,转走晋、青方向。同样我又亲笔写了书信,说明情况,派两名身手极好的侍从先行送往黑赫,交与雅情,希望她可以让钦利可汗派兵来迎。
晋州、青州虽为安氏势力范围,但安氏目前集中兵力于京城,晋州防卫必然松懈。我们并不入城,只是走官道,未必就会惊动晋、青处的安氏守军。何况青州已与黑赫交界,有不少黑赫人杂居其中。以黑赫人的剽悍性情,青州守军只怕未必敢与我们动手。
颜远风唯恐有追兵,命令昼夜兼行,一路也不造灶煮饭,只以干粮清水度日。三日之间,我们行了七百余里,已越过晋州,再有几十里,便至青州了。
眼看人累马疲,俱已筋疲力尽,连我都被颠得头晕眼花,浑身如散了架,别说那些骑马的士兵了。所以我和颜远风商议,在前方一处密林里扎下营来,歇上一晚。
母亲病了几日,随行太医日夜看守着,终于退了烧,只是依旧神思不属,终日昏睡。我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颜远风得空便来瞧母亲,眸中同样是释不开的担忧,但一见她醒来,立即温言安慰,不提半字前途险峻。
我和母亲共住一座小营帐,席地铺了被子,便倚在她怀中睡着了。迷蒙间,只觉有人轻拍着我,身上的被衾也被人往上提了提,忙睁开眼时,母亲闭着眼,睫上有泪,依旧睡着,一双手却下意识地抚着我的背,为我盖被。
我紧紧地抱住母亲,闻着她温暖中泛着药味的气息,一刹那泪如泉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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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金戈舞落晖(1)
正无声凝噎时,我忽然听到警声大作,当当当的敲锣声急促而慌乱。
有敌来袭?我一惊,来不及擦干泪水,便推开母亲跳了起来。
母亲猛地坐起来,额头上汗水涔涔,因消瘦而显得突出的一双大眼睛,慌乱地大睁着,叫道:“君羽,栖情!”
我忙叫道:“母后,我在这里呢!”
母亲凝了凝神,瞳孔渐渐有了丝生气,伸了苍白瘦长的五指,抚了抚我的面颊,道:“栖情,嗯,你似乎又瘦了好多。”
从来没有经历过颠沛流离,乍然过这样的日子,连刘随、夕姑姑他们都瘦了,更别说我和母亲了。我摇着头,道:“母亲,等我们到了黑赫,就可以好好休整,再养得胖胖的了。”
“黑赫?”母亲有些茫然,道,“我们不是去肃州吗?”
外面的锣鼓声已被喊杀声以及兵刃交击声替代,夕姑姑、惜梦等人已经披衣跑出去查看。我再顾不得回答母亲的话,披了衣就扶母亲出去。
月明星稀,透过树影斑驳,筛到林中打斗的人马脸上,映成怪异的光芒,刀锋闪亮处,似所有人的脸都变了形。
而附近,各处宿营的宫女、侍仆惊呼哭号声一片,凌乱地冲向车驾停宿处。
刘随带了几名侍卫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尖锐变调的声音直刺耳膜,“娘娘、公主,快上辇驾,安氏军队追来了!”
那几名侍卫显然都是好手,急急将我们扶了,几乎是半抱半扶将我们就近送上车,一声呼哨,又赶来几十名侍卫,先簇拥着我们的车,执了长戟大矛,一边向前冲去,一边向挡过来的任何人影狠刺,硬生生向前破开一条血路。
惜梦抱住母亲,已经蜷缩成一团,惊惧得手脚情不自禁地颤抖。夕姑姑见我一直往外探望,忙将我拉入车中。我挣开她的手,冷笑道:“不!我就这么看着,看下去!”
我索性冲到车夫旁边,紧执辕木,大睁着眼,冷眼看着越来越多不怕死的安氏士兵冲过来,又被我方不要命的侍卫拼死拦住,甚至只身肉搏,用血肉将敌人挡在车外。
车驾缓缓前进,已奔上了官道。而敌军越冲越近,有一人已到了车边,欲勾了辕木跃上车来,护卫在一旁的骑士长戟挥下,顿时身首异处。头颅飞出时,鲜血已溅到我的粉蓝裙裾,绽开了大大小小的鲜红,如凌乱到不堪的春日残红泼墨画。
我微有眩晕,但很快稳住,向那骑士镇定地微笑示意,“好!”
夕姑姑就站在我身后,好不容易才掩住自己失声惊呼的冲动,忽然听到我那般镇定地说话,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是的,我原来娇生惯养,锦衣玉食,未经世事,看到血就会腿软,可我现在不会了。纵然我不会武功,不能如颜远风那般上阵杀敌,可我到底能用自己的冷静去告诉别人,他们的主子,并非懦弱怕事之人。
那骑士得到了我的赞赏,精神倍增,扬起长戟,连连斩敌,但见血肉纷飞,所向披靡,连附近的骑士都大受鼓舞,呼喊着“保护公主”“保护娘娘”,争先向前杀敌,浑然不见畏惧退缩之意。
我正凝神观察形势时,忽然听到一声大叫,一回头,方才那奋勇杀敌的骑士身子一仰,已从马上摔下来,胸前端端正正地中了一支箭,显然活不了了。
我抬眼向箭射来的方向看去,差点儿气得跳起来。
执弓者身着墨色铠甲,挺鼻凹眼,正是那时曾胁持过杜茉儿、后来又被我让颜远风悄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