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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走的仇澜。他正缓缓放下弓,另取了一支箭,继续寻找着目标。
第五章金戈舞落晖(2)
而他身边那人,未披铠甲,仅着宝蓝袍子,容貌俊美,清淡月光投在他身上,越发显得气质超卓,雍容尔雅,正是安世远的次子,安亦辰。此时他正负了手坐在马上,静静地瞧着我,嘴角分明有一抹嘲弄的笑意。
为人做事,果然应当心狠手辣。这两个人,被我所救时都是冬眠之蛇,而今,轮到了他们的春天,蛇醒了,眼都不眨地就把我给咬了,咬得又狠又毒,想叫我痛得永远倒下,再也爬不起来?
我拿了袖中暗藏的短剑,弹出嵌海珠纹龙鲨皮鞘,雪白霜刃,在清冷的月光里带出一道冰寒凛冽的光芒,狠狠地斩在辕木之上。
“勇士们!大燕不幸,屡遭灾难,但我大燕衔凤公主尚在,愿与众勇士共存亡!”我大声疾呼。
能被颜远风带出来的护卫基本都已是死士了,此时受到鼓舞,齐声应诺,声震八方。眼见安氏军队人多势众,不断从后方追击,前方围堵,他们依旧紧紧守护在我们车驾周围,不离不弃。但见刀光起,血光落,月影惨淡,渐成迷蒙的淡红。
流血的不仅有安氏军士,也有我们的侍卫。纵然死士们以生命的代价去拼搏,也抵挡不了越聚越多的安氏军队。
安亦辰带了多少人来?两千?三千?
我相信他此时淡然的风采后,必然隐藏着深深的得意,也懒得再去看他的风光,只是一眨不眨地望着眼前越来越血腥的场面,心里反而说不出的镇定,连喊杀声也遥远了一般。我慢慢将斫入辕木中的利剑一点点用力拔出,持在手中。月下如镜的刀锋反射出的光芒凄厉而明亮,映着我自己的面庞似渗透了密林深处那暗浓的绝望黑色,又渐渐在绝望中衍生出断然的决绝。
颜远风正冲在最前方,被仇澜迎住,这个昔日被他亲手所救的对手,下手狠辣,毫不留情。安亦辰的部属能如此公私分明,必是安氏教导有方了。
颜远风黑袍飞扬,持了花缨长枪,与仇澜生死相搏,眉宇之间,十分沉静,全然不见悲喜,甚至有几分漠然,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曾救过仇澜,便如仇澜忘记了他自己曾被颜远风所救。
夕姑姑正焦灼地望着越来越多躺下的士兵,小心地推着我,轻声道:“公主,安公子一直望着我们,我想他并不是真的想伤害我们,不过是怪我们上次不肯救他到底,在他伤重之时逼走他而已。我们过去找他谈谈吧。”
我头也不回地道:“谈什么?向他求饶?”
安姑姑越来越焦急,低低道:“可是,再战下去,我们手下会连一个护卫都没有!”
我紧紧地握住利剑,遥遥地眺望着那安然坐在马上的安亦辰。他果然正凝视着我,看来有几分清冷淡然,只在偶尔投向我身后[微软用户2]时,面色会稍稍柔和。
他恨极了我,但到底还记挂着夕姑姑的好。
我狠了狠心,扭头道:“夕姑姑,你下车,到安亦辰那里去。”
夕姑姑怔了怔,显然没明白我的意思,迷茫地望了望我,又望了望安亦辰。
我冷笑道:“安亦辰对你还留几分情面,应该不会伤你,你不必在这里陪我们送死!”
“不,公主!事情还没到那么糟,我们一定可以和他谈谈!”夕姑姑忽然明白过来,清秀的面容顿时说不出的恐慌,忙着扯我的衣裳。或许,她一直心存侥幸,认为我们救过安亦辰,他即便将所有人杀光,最终也不会拿我们怎样。
而我,看着越战越少的护卫,看着脚下越来越多的尸首,看着安亦辰渐渐掩抑不住的倨傲,冷笑。
第五章金戈舞落晖(3)
我转过身,将夕姑姑狠狠一推,夕姑姑惊叫一声,站不稳,已一头栽了下去,滚落在遍地的尸首血泊之中。刀光戟影,急促铁蹄,迅速在她头顶掠过。
对不起,夕姑姑,将你扔下车,也许可以给你一条生路。
安亦辰一眼瞥到,已然变了脸色,失声叫道:“快去将那女子救过来!”
皇室护卫自然不会有意去伤夕姑姑,安氏人马得到了安亦辰的命令,也会尽快将夕姑姑送到平安地带。可混战之中,刀枪无眼,夕姑姑,看你的运气了。
我不再看在地上挣扎的夕姑姑,持剑向天,高声道:“勇士们,你们是大燕最勇敢的精英,衔凤会陪着你们,战到流尽最后一滴血!”
又是齐声应诺,声音却不若方才响亮。
倒下了太多,而受伤者也太多。
车轱辘下,尚有重伤者挣扎着站起来,欲持刀抗敌。
我扬了扬眉,向车夫道:“拉他上来。”
车夫忙伸出手去,那侍卫却嗫嚅着不敢上来。
我坦然向他笑道:“我们母女落在宇文氏手中,已成为天下笑柄,又怎能再沦为安氏阶下之囚?所以请勇士上前来,万一我们真的前路已绝,请勇士送我母女一程,也邀诸位勇士,在地下继续为我母女护行,诸位可愿意?”
那侍卫立刻强撑着跳上车来,高声道:“誓死保护公主!誓死保护太后娘娘!”
剩余的侍卫齐齐应喝,不屈地扬起钢刀剑戟拼死抗敌,出手之际,竟个个是同归于尽的拼死打法。一双双曾经明亮的眼睛,泛着血红的光芒,着了魔一般,只知用自己的生命去吞噬敌人的性命。
我从不曾想过,我竟有那等鼓舞人心的力量,能让这许多人在瞬间为我们舍生忘死。或许,那些地位卑下的侍从,最需要的,便是主人生死相托的绝对信任。
颜远风被仇澜带来的几名高手缠住,听到我的话,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让人沉醉的眸子,说不出是欣慰,还是伤怀。只是他略一分神,肩上又被长枪刺中,不知已是第几个伤口了。
我并不觉得害怕,只是想着,便是他伤重死了,也没什么,反正这一路,我们还会同行,伴着母亲,也伴着我。
安亦辰正惊诧地看着我,带了微微的惊悸,甚至有些懊恼和焦虑一闪而逝,见我抬眼望向他,忙敛了惊诧,转眼去看部下钻入刀锋剑林过来救夕姑姑。
夕姑姑却不肯随他们离去,一直叫着“公主”、“公主”,挣扎着要爬上车来。
我硬了心肠不去看她,只是挑衅地望着安亦辰,冷冽地笑。
要我屈服?要我投降?要我和母亲再成为你安氏的玩偶?
做梦吧!
是的,我当日曾想杀你,曾几度逼迫你,可你又能如何?
我发誓,我便是死,也不会选择再次屈服。
天边已有淡淡的晨曦,一抹妖娆的粉红渐渐伸展,漫延成半边天空如火的艳红,如同暮春时节昭阳殿里年年盛放的牡丹,灼着人眼,烫着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