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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昕弹得是《诗经》里的《出其东门》,弹毕,只说了一句话,“我已有妻杨氏,不复做他想。”
颜先生似乎有些为难,“老朽明白韦公子的意思,只是小女……”
韦昕心里记挂着杨怀瑜,怕回去晚了,她胡思乱想,遂不再言语,行了礼,便往外走。转身的瞬间,似乎看到窗边有道白影闪过。
或许是颜姑娘。
若是她更好,既知晓了他的心意,能退亲更好,若仍执著己念,最后后悔的难免还是她。
晚膳后,韦昕又去跟韦氏商量,“颜姑娘虽非大家闺秀,可也是在颜先生手心里长大的,娘这样做,恐怕耽误她一辈子,何苦如此?”
韦氏沉着脸道:“我已说过了,我不管你的事,你也别管我。”
韦昕无奈,道:“娘,你非要娶她进门,我拦不了。只是,我不想看到她,别让她住西厢房。”
韦氏低头,端起茶盅,摆出一副送客的样子。
韦昕只得告退。
天气愈加冷了,杭州到底不比盛京。盛京屋舍内多有地龙,有些人家还喜欢烧土炕,屋内极为暖和。杭州却阴冷潮湿得多。
韦昕不愿杨怀瑜日日缩在屋里做针线,出门时便带着她,满杭州城乱逛,有时也约了商户谈事,杨怀瑜则避在一旁,只听声,并不露面。
生意上的事,韦昕并不避讳她,拿不准主意的时候,常常会商量她。
杨怀瑜建议他专做丝绸,“江南的茶叶虽好,可收成受天气影响大,全国各地产茶的地方很多。世人的口味也不同,有些人喜浓茶,反而喝不惯江南茶叶的清淡。丝绸却不然,从南到北,谁不认杭绸?尤其塞外人,更以拥有一件丝绸外衣而自豪。”
韦昕听从她的建议,往丝绸商那里跑得就多了点。
两人在外面奔波,韦氏也没闲着,替韦昕赶制礼服,添置家具,又将东厢房粉刷一新,准备作为新房。
韦昕叫杨怀瑜不要过问,免得看了心烦。
两人只装作没这回事,除了昏定晨省一日三餐外,其余时间基本与韦氏碰不着面。
韦氏心里有气,觉得儿子受杨怀瑜挑唆,离自己越来越远。
这日竟飘了小雪。韦氏开了窗子看雪,恰看到杨怀瑜送韦昕出中门。韦昕穿着宝蓝色锦袍,丰神俊朗,外面披着紫貂大氅,贵气十足。杨怀瑜只穿着家常镶灰鼠皮的小袄,脸上脂粉未施,看着像是韦昕身边的小丫头。
韦氏撇了撇嘴,这个女人实在配不上自己的儿子。
韦昕却不这样认为,杨怀瑜总是清清爽爽温温婉婉的,看上去很舒服很放松。他喜欢这种感觉,在她身边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感觉。
笑着催促她,“外面冷,快回去。”手却不放开她的手,又叮嘱一遍,“做针线别太久,免得控得头疼。”
杨怀瑜笑道:“我晓得。”
韦昕一步一回头,还是不放心,嘱咐道:“屋里闷久了,就出来走走,记得多穿点衣服。”看着杨怀瑜的身影进了屋,才依依不舍地出了门。
韦昕走后不久,杨怀瑜收到了南宫逸的信。信上说南宫诫疯癫之下,伤了他的孪生弟弟,弟弟终于不治离世,死前将儿子交托给了他。
南宫诫虽神智失常,可武功仍在,寻常人近不得身,只能他亲自看护。本想废了他的武功,又怕他被人欺负,想想还是算了。所以,这阵子,他只能留在郾城了。
杨怀瑜不胜唏嘘,那人害死南宫逸的儿子,却死在自己儿子手里。只可惜,祖父受南宫诫拖累,不能来杭州,她又进了韦府,再见面也不像以前那么容易了。
随着年关临近,杨怀瑜的生辰将至,颜如玉进门的日子也近了。
杨怀瑜还是自采薇口中得知,韦昕成亲的日子就定在她的生辰那天。
韦昕不以为意,一大早给杨怀瑜道喜,又让厨房煮了长寿面。吃完早膳便催着杨怀瑜换衣出门。
杨怀瑜有些犹豫,“毕竟是你的大日子。”
韦昕道:“有人愿嫁,有人愿娶,与我不相干。今天是你的大日子,可不能败了兴。”到底拉她出了门。
街道上有些冷清,许多铺子已关门歇业准备过年了。
马车停在南大街一处两层店铺前。杨怀瑜惊喜地问:“以后商号就开在这里?”
韦昕笑笑,“前天刚签了文书。”
青桐开了锁,让两人进去。
店面很大,四四方方的,位置又好,两面临街。
杨怀瑜点头,问:“店名可有了?”
韦昕答:“拟了几个,专等皇上定了好题字。”
杨怀瑜吃吃地笑,“以后你就成了掌柜的,天天站在这里打算盘。”她想象不出,韦昕打算盘的样子,是否还会这般清贵无瑕。
韦昕笑道:“我也只铺铺路子罢了,待正式开业,皇上会派掌柜的来。我也算不辱使命,以后就在家守着你,或者一起四处走走。”
两人结伴出游,定是极快乐的事。
杨怀瑜有些期待。
出了铺子,马车往灵隐寺方向驶。
杨怀瑜道:“这个天,不好上山。”
韦昕笑笑,“我不信佛不拜神,上山干嘛?”
不去灵隐寺,又到哪里?
杨怀瑜看到灵隐寺旁那处小小的宅院透出来的青竹,心里雀跃起来。
韦昕道:“今日你就十九岁了,我定教你大吃一惊。”
如何大吃一惊?
杨怀瑜踏进屋门,已经吃惊了。屋子出奇的干净,两个多月未住人,却半点尘埃都没有。
是他找人来打扫的吧?
韦昕将手炉递给她,“先坐着等会。”急急走了出去。
屋子里早生了炉子,并不觉得冷。
杨怀瑜朝韦昕消失的方向走,听到厨房里似有动静。
透过门缝,就看见,素来清贵的韦昕,手握着铲子,正手忙脚乱地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