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二十一章 第一波改革全县百姓集体狂
马二郎的事,令小团体如鲠在喉。
放他回去,意味着他们的权力受到了阻碍。
权力受到阻碍,则意味着他们以后的政令推广将会受到质疑和反驳。
执行力将大打折扣。
掌控安县的目的就是为了以后能有话语权,偏偏手里有兵也不能为所欲为。
奉三郎说得不错,他们手里的兵大多数都是安县本地人,总不能让这群人把矛头对准自己的同乡。
整个安县有七八个乡绅,十多个富豪商贾。
这些人个个手里都有钱有人,一旦与他们矛盾激化,后果不堪设想。
屋里一时陷入了死寂,所有人都拉长着脸,满腹心事。
这算是他们第一次受挫。
梁萤怕他们打退堂鼓,稳住军心道:“马家村的事,我有法子化解,给我三五日,我定会想出一个折中的法子,把这些乡绅料理了。”
这话令众人面面相觑。
李疑欲言又止,但想了想,还是作罢。
奉三郎半信半疑道:“王小娘子真有周全的法子?”
梁萤点头,“有,这些乡绅我们容不下,必须分而化之,若不然,总是一起隐患,随时都有可能出岔子。”
奉三郎:“可是……”
梁萤打断道:“我说有法子就有法子。”
奉三郎闭嘴不语。
接下来的两天梁萤都泡在一堆钱银马粮的账本里没出过门。
谭三娘忧心不已,她私下里同李疑道:“要化解乡绅可不容易。
“那些人在民间个个都德高望重,备受拥戴,宗族之间的族长甚至能动用私刑处置同族乡民,而无需上报到官府。
“这样的一群人,要不费一兵一卒制服他们,谈何容易?”
李疑也头痛道:“我琢磨了许久,都想不出一个周全的法子。”
忽然听到屋里有响动,两人赶忙噤声。
梁萤眯着眼推开门,问:“这都什么时辰了?”
谭三娘答道:“未时。”
梁萤看了看外头的天色,阴沉沉的,她出来说道:“我想出去走走。”
谭三娘:“???”
梁萤:“来了这儿这么久,还不曾出去看过,想到附近的乡下散散心。”
李疑连忙道:“我去把秀秀找来,你一人出去不放心,有他护着,我们安心。”
没过多时赵雉被寻了回来。
时下冬日寒冷,赵老太给二人披了斗篷御寒。
李疑备了马车,赵雉带了几名心腹和当地官兵护送。
梁萤慵懒地坐在马车里。
这两日她显然内耗得严重,眼下泛着青,精神也不大好。
赵雉皱了皱眉,说道:“若实在不行,那马二郎便留着罢,先莫要去捅那个马蜂窝。”
梁萤却较了真儿,恨恨道:“一个欺男霸女,目无法纪的混账东西,我岂能容忍?”又道,“倘若人人都像他那样凭着后台为所欲为,那我们掌控安县有何意义?”
赵雉闭嘴。
他知道她是个犟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那种。
之后梁萤闭目不语。
赵雉怕她受凉,默默地把薄毯给她盖好。
马车出了县城,到附近的村庄,驭马的平头问:“王小娘子打算到哪里瞧瞧?”
梁萤隔了许久才答道:“去龙门村吧。”
一行人莫约行了半个时辰,便再也没法走了。
鉴于前两日下过一场雨,道路泥泞。
那小道狭窄,马车没法进去,马儿也不好走。
梁萤下地看着烂泥路,无比嫌弃。
要致富,先修路。
待把安县的各方面都稳定下来后,必须动员当地村民修路村村通。
赵雉见她穿着绣花鞋,一副嫌弃忸怩的样子,无奈弯腰把她打横抱起,一脚踩到泥泞里走入进去。
除了看马的人外,剩下的陆续跟上。
梁萤乖巧地缩在他的怀里,忍不住掐了掐强而有力的胳膊。
赵雉:“???”
那小路委实不好走,又湿又滑的,身后的一官兵不慎摔了一跤,跌了一屁股泥巴。
众人纷纷笑了起来。
官兵气恼道:“这什么破地方!”
梁萤笑着道:“要致富,先修路。
“只有道路通畅了出行才方便,出行方便了,运送物什就容易,里头的物什容易运送出去了,才有机会换成钱银,做成买卖。”
人们听她说得有理,皆点头表示赞许。
一行人过了窄小的道路,视野便渐渐宽阔了些。
当地冬日不会下雪,会种冬小麦。
这个时候地里的冬小麦已经出苗了,望着那些翠绿的生机,无端叫人心旷神怡。
梁萤下地来,看着地里的小麦,赞道:“这庄稼好,来年定能丰收。”
当地官兵应道:“龙门村的土地最是肥沃。”
梁萤对这个村也有了解,户籍登记有六十户,莫约两百四十人。
若是在鼎盛时期,该村高达九十六户,有近四百人。
瞧见远处有个老儿在地里伺候小麦,众人朝他走去。
梁萤由赵雉搀扶,她老远打招呼道:“老人家,今年的庄稼可长得好啊?”
她用的是官话。
那老儿一听口音就知道他们是外地人,瞧着个个衣着体面,心中顿时有了几分猜测。
老儿直起身子,也用官话问:“小娘子可是外地人呐?”
他说的官话带着浓重的口音,有些撇脚,若不细听,还听不明白呢。
梁萤走上前,倒也没有隐瞒,回道:“我们是衙门的。”
许是之前在百姓跟前立过贞节牌坊,听到他们是衙门的,老儿竟然不恐慌,只用好奇的眼神打量众人。
当地的官兵用方言同他说了几句,老儿心中了然。
梁萤见他脚上穿着草鞋,说道:“这么冷的天,老人家可莫要受冻了。”
老儿摆手,对他们的态度戒备又客气,“一把老骨头了,不怕冻。”
梁萤用随性的态度问起老儿家中的情况。
老儿皆一一作答。
说他家中四口人,自家婆娘去世得早,只留下一个独子。
自家崽近三十才讨得一个媳妇儿,家中有个十岁多的孙子。
这两日儿子卧病在床,下不了地。
儿媳妇要照看病人和孩子,地里的活计便是他在打理。
梁萤好奇问:“这块地可是老丈的自耕地?”
老儿摆手,“不是,是租来的,我家的地在别的地方。”
梁萤轻轻“哦”了一声,眺望整片麦田,“都说龙门村的土地肥沃,若是风调雨顺,一亩能产三石粮吗?”
老儿点头,应道:“若是风调雨顺没受天灾虫害,三石小麦不成问题。”
一斗十斤,一石十斗,就是一百斤,三石三百斤。
在这个落后的时代,一亩地能产三百斤小麦就已经是巅峰了。
这还是在土地肥沃深耕细作没有灾害的情况下,若是贫瘠些的地方,至多两百斤。
赵雉不明白她问这些做什么,心中虽有疑惑,却也没有吭声,只静静听着。
阵阵冷风吹来,梁萤把耳际的碎发捋顺到耳后,问道:“老丈租种别家的耕地,得交多少粮给户主?”
老儿答道:“得上交七成呢,四成粮食交给户主,三成公粮上交给官府,自个儿能得三成粮。”
梁萤“啧”了一声,“上交这么多租子,可不容易。”
提到这茬,老儿打开了话匣子,无奈道:“那可不,可是不租种没得办法。
“像咱们一家四口的自耕地也不过五亩半,若是分到的田好,给的地就差,光靠地里刨食,哪里养得起家口。
“养不起家,就得去租种。
“咱们家租种了十亩地,两个劳力一年到头折腾下来,刨去交出去的租子,抠抠搜搜的精打细算勉强能糊口,要不然日子没法过。”
梁萤点头,“这日子确实艰难。”
老儿吐苦水,“除了交赋税,还有徭役要服呢,一丁每年服劳役二十日,男的服劳役,妇人则交绢,绵,若是不愿去的,就缴纳钱银。
“我们这些地里头刨食的农民,哪来什么钱银可缴纳,只有一身的劳力,做到死,一辈子就算到头了。”
听到这些,梁萤颇觉感慨,抱着手道:“这些年兵荒马乱的,村里只怕也折了不少人。”
老儿点头,“前几年隔壁郡的打了过来,咱们县遭了殃,死了不少人。
“后来又是干旱天灾,闹蝗虫,几乎颗粒无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