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二十章 土匪审案赵雉老太太穿绣花鞋
赵雉被众人吓得瑟瑟发抖,他觉得那群人大抵是疯了。
杀县令封城门,占县为王,这可是妥妥的造反!
为了劝阻这群迷途的羔羊,他拿出老父亲的语重心长,说道:“诸位且听我说,我赵雉是个土匪,身上背着人命官司,原本就是要被砍头的。
“可是你们跟我不一样,你们是正儿八经的良民,倘若跟着我一起谋事,便坐实了杀县令占县为王的事实。
“这是造反,是要诛九族的。
“诸位莫要凭一时意气闯下祸端,害了家中的妻儿老母,以免后悔莫及。”
他以客观冷静的态度向在场的人阐述事实,确实让众人清醒许多。
人们窃窃私语。
造反可是大罪,株连九族连家中的鸡蛋黄都会被摇散的那种。
原本以为人们会冷静下来不再起哄,哪晓得程大彪备受感动,“赵郎君仗义啊!”
赵雉:“???”
程大彪无比深情,“当初你不畏强权把我们这帮兄弟从虎口里救出来,如今却又为我们的安危处境处处考虑周全,如此大义之士,叫我程大彪心服口服!”
赵雉:“……”
程大彪坚定道:“诸位,这般把我们放到心上的将帅之才,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啊!”
“对对对!赵郎君深明大义,有把我们兄弟的家人放到心上,可见仁义宽厚,值得兄弟们卖命!”
一时间,众人又开始激情起哄。
赵雉绿着脸看着他们集体高-潮。
妈的,智障!
也在这时,人群里忽然响起一道声音,把赵雉彻底定死在十字架上。
“赵郎君说安县造反,王萤以为,此言不妥!”
听到女声,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人们不约而同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梁萤一袭素白,通身都是端方秀雅,颇有大家闺秀的庄重气场。
那股子肃穆让人不敢亵渎。
她往前走一步,人们自然而然让开道路。
她凛然道:“朝廷腐败,卖官鬻爵比比皆是。那张县令贪官污吏,当该替天行道诛之,此乃为民除害。”
有人接茬道:“张县令中饱私囊贪得无厌,当该诛杀!”
众人纷纷起哄该杀。
梁萤做了个手势,所有人噤声。
她继续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既然安县的父母官无人可替,那便把张县令贪污的那些钱银拿去买官,此乃名正言顺接管安县,何来造反一说?”
人们窃窃私语,都觉得此法可行。
朝廷派下来的新任谁知道是不是狗官呢,还不如自己当家做主。
在场的多数都是当地人,自然盼着家乡好。
自己人做主,断然不会像外头那些狗官坑害同乡,多少都有保障。
赵雉见众人松动,不禁被那女人给气着了,懊恼道:“荒唐!我赵雉是个土匪,朝廷莫不是疯了才会让一个通缉犯做一县之长?!”
梁萤无视他的懊恼,看向李疑,指着他道:“李疑是秀才出身。”
人们的视线纷纷转移到李疑身上。
他的内心怂得要命,甚至没脸跟他们说他其实也背了人命债的。
但见梁萤带着威胁的目光看他,只得硬着头皮背锅扛了下来,嗫嚅道:“我是秀才不假,不过……”
梁萤毫不犹豫打断,“赵郎君还有什么疑问吗?”
赵雉的脸绿了又绿。
面对人们要把他生吞活剥的目光,他委实坐不住了,失态地把梁萤抓走。
李疑怕他被气坏了揍人,连忙道:“秀秀莫要冲动伤人!”
赵雉气急败坏道:“我跟自己的娘们说话,你莫要瞎掺和!”
李疑:“……”
那家伙被赶鸭子上架,委实气得不轻。
他死死地拽着梁萤的手腕,不顾她挣扎把她拽走了。
梁萤不满抗议,“赵雉你掐痛我了!”
赵雉松开她,知道她怕痛没长骨头,当即跟拎小鸡仔似的一把抱住她的腰身扛走了。
围观的众人默默地看着那对男女打闹。
集体沉默。
妈的,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狗粮。
把女人扛到另一个角落,赵雉跟魔怔似的疯狂吐槽,暴脾气道:“王萤你他娘的是要把我当成村尾拉磨的那头驴吗?
“七千多的人口,我赵雉就算干一辈子土匪也养不起啊!
“你这是要把我的裤衩子都扒掉,光腚在大街上跑才开心是不是?
“我跟你有什么仇什么怨,以至于你要这般搞我……”
他扭曲着脸,声情并茂,激情输出。
梁萤瞥见李疑他们在窥探,故意道:“看什么看,在吵架呢!”
众人:“……”
赵雉憋了满肚子怨言无处发泄,立马操起旁边的棍子冲上去打人。
偷听的人们一窝蜂跑了。
尽管他满腹牢骚,还是被梁萤用手段定死在十字架上,由山大王变成了县大王。
他的意愿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们的意愿。
这不,在贾丛安出葬那天,赵雉别扭地去送葬。
当泥土把棺椁掩埋时,程大彪等人领头拜赵雉为一县之长,恳请他掌管安县,还百姓安稳太平。
此举把贾丛修吓得不轻,这群人合着是要造反?!
他原以为这帮土匪取了财物就会离开,哪曾想竟然想强占安县为王,顿时只觉得天都塌了,被吓晕了过去。
葬礼过后,赵雉等人的行头纷纷被搬进了县衙府。
他们也不管他说什么,直接把他从贾家扫地出门到了衙门。
赵老太欢喜不已,她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回住官家的院子。
背着手四下打量,也不怕前阵子这里才出过人命,跟龚大娘道:“这院子甚好,虽然没有贾家气派,却很有官威。”
龚大娘疑神疑鬼,“可是前阵子这里才死过人。”
赵老太:“你怕什么,刀口上舔血的土匪,还怕镇不住那几个鬼魂?”
龚大娘:“……”
赵老太理直气壮道:“冤有头债有主,张家又不是我们杀的,要喊冤就找他们去。”
而另一边的赵雉在后堂则露出一副躺平任操的表情。
他斜歪在太师椅上,消极怠工。
搞事的小团伙聚在一起商议下一步的打算,现在他们把县城的局势掌控,总得给老百姓一个交代才是。
梁萤心中早有筹谋,安抚道:“诸位莫急,我有一计可供商议。”
李疑忙做了个“请”的手势。
梁萤正色道:“咱们这帮人是土匪,现在摇身变成了安县城的父母官,百姓们肯定会恐慌惧怕。”
听到这话,赵雉忍不住诈尸,“你他娘还知道这茬儿呐!”
梁萤不客气啐了一句,“你丫闭嘴!”
赵雉:“……”
妈的,把他逼成生产队的驴还要凶他!
过分!
梁萤把目光落到李疑身上,说道:“在我们来安县之前张县令毕竟是这里的父母官,如今他无缘无故被杀,咱们总得给当地百姓一个妥善的交代才是。”
奉郎义愤填膺道:“张县令贪官污吏,当该诛杀!”
没有吭声的李疑仿佛悟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应道:“王小娘子的意思是,让我们把张县令收刮民脂民膏的罪行披露给当地百姓,激起他们的愤怒?”
梁萤轻轻抚手,“这便叫矛盾转移。”
李疑细细琢磨其中的奥妙,隔了好半晌,才捋胡子道:“妙啊,妙极!
“倘若百姓知晓张县令贪官污吏,定会破口大骂,一旦激起民愤,我们便成了伸张正义,替天行道的高义之士!”
梁萤点头,“就是这个道理。”
奉郎暗搓搓插话问:“那得来的那些钱银呢,既然公开了,自然得交代去处,又要如何处置?”
梁萤大言不惭,“自然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此话被在场的个男人集体埋汰。
他们可是一群土匪,揣进兜里的东西,怎么可能白白掏出去?
梁萤干咳一声,“李疑你是秀才,能写会算,立给百姓的这块贞节牌坊便由你办了,可有异议?”
李疑点头道:“这差事我能接,写一份批判张县令的告示,将其公之于众,我拿手。”
于是当天晚上他激情挥洒了数百字的批判告示,把张县令痛批得体无完肤,并且还颇有心机附上了张县令贪污的财物明细。
程大彪等人把告示贴遍大街小巷。
人们敲锣打鼓告知城里的百姓,张县令如何收刮民脂民膏,被赵雉他们伸张正义斩杀,替天行道。
此乃义举,值得称颂!
原本杀张县令属于目无法纪,结果这么一顿操作下来顿时获得了城中百姓支持。
先前人们还躲着藏着,生怕惹恼那群土匪大开杀戒,现在忽然爆了这么一个大瓜,全都憋不住了,纷纷出来吃瓜激情唾骂。
没有人不恨贪官污吏。
梁萤成功把矛盾转移,由先前的百姓敌对土匪,转变成了百姓敌对朝廷命官。
土匪反而成为了行侠仗义的正义之士。
生平第一次,赵雉忽然发现他们这群土匪的地位居然上升到了一个不可仰望的高度。
这简直是奇迹!
李疑那篇批判书文采斐然,不但替百姓义愤填膺,并且还表示张县令贪污的钱银会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围观在告示前的老百姓听会识字的书生声情并茂解读那篇批判文书,议论纷纷。
一妇人激动道:“近两千贯的钱银呐,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张县令一家死得不冤!”
她旁边的婆子也憎恨道:“这群狗日的杂种,我们这些老骨头哪怕连身上的油水都被榨干了,也会被剥皮拆骨,把仅剩的那点骨髓敲碎了养他们!”
“是啊,这等贪官污吏,没完没了盘剥我们,幸亏被杀了,要不然不知道何时才是个头!”
人们个个火冒丈,无不咬牙切齿。
现在城里舆论发酵,梁萤还要让下面的十八个村跟着愤怒。
于是各村里正拿着那份批判告示给村民们解读张县令的罪行,如预料中引起了乡民们的口诛笔伐。
这波声势浩大的集体讨伐成功为土匪们挣来了贞节牌坊。
你看,我们杀张县令是为民除害!
此乃正义之举,值得称颂!
一夕间,黑的洗成了白的。
现在已经入冬,天气愈发寒冷起来。
天空阴霾,隐隐有下雨的趋势。
搞事小组才接管安县,自然有许多事情要做。
李疑是秀才,安县的行政管理就交给他了。
人们推崇赵雉做县令,李疑就做县丞。
奉郎是贾丛安旧部,跟兵丁们熟络,都愿意听他的话,安县的各个关卡防守则由他和赵雉负责。
这关乎到县里的安危存亡,至关重要,由他们两个从过军的武将镇守,人们能睡安稳觉。
至于县里的治安捕盗,也就是县尉,则落到了程大彪头上。
他负责县里的治安巡逻,盗捕追击,以及协助政令推广等事务。
现在还差个管钱粮的,暂且没有人替代,梁萤主动顶上。
她能写会算,不懂的可以现学。
就这样,一群乌合之众东凑西拼,一个萝卜一个坑,勉强凑齐了一个小团体。
人们对各人的安排都没有异议,几乎是把每个人的强项合理发挥了。
拿到任务后,奉郎和赵雉开始布局县里的关卡防守,以御外来者进犯。
程大彪则组织底下官兵治安巡逻,以防百姓生出事端。
梁萤和李疑负责整理安县的户籍钱粮和各类细账,弄清楚最重要的财政收支。
人们各司其职,个个都忙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