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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御辇驾临,竟是九五至尊亲自监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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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自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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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因为场合特殊,慕清晏没换那身厚重的大衣裳,一身利落的明黄常服,腰间玉带换成金带,唯有发髻间依然束着那只象征女帝权威的金凤帝冠。
她在一众锦衣卫的护持之下端坐主位,一旁扶刀护卫的不是别人,正是青棠——萧霁重伤,锦衣卫群龙无首,女皇不知怎么想的,竟然将一个资历尚浅的小年轻扶持上位,暂代指挥使之职。
天降馅饼固然是美事,可这实心的铁疙瘩重逾千钧,险些将青棠砸懵了。更叫他想不到的是,自己接掌锦衣卫后出的第一趟要紧差事,就是监斩逼宫犯上的西北军将领。
青棠出身西北大营,与周思远并不陌生。眼看昔日上峰成了阶下囚徒,他一颗心好似在油锅里上蹿下跳,一时想拼着刚戴上的乌纱不要了,也不能叫军中袍泽死在自己眼前,一时又不愿辜负女皇的信任倚重,整个人被两重为难夹在中间,险些拧成了麻花。
“别担心,”正当青棠进退维谷之际,就听慕清晏轻声道,“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青棠讶异地看着慕清晏,不知该不该信她,握紧腰间绣春刀柄的手却缓缓松开。
当□□宫作乱的除了周思远,还有三名西北军参将,四人反绑双手押上刑场,虽是形容落魄,神色却并无慌乱,出自西北军中的姿态笔直挺拔,纵然跪地就戮,也不肯堕了气魄。
待得刀斧手就位,计时的日晷也指向午时三刻时,一旁冒虚汗的监斩官起身,对主位上的女皇拱手赔笑道:“皇上,时辰将至,您看……”
女皇似笑非笑:“你是监斩官,你问朕?”
监斩官:“……”
监斩官出身刑部,听说了当日宫中变故,也知晓女皇与议政王不便端上台面的暧昧关系。眼前的阶下囚虽说是谋逆重犯,却也是殷策的心腹爱将,此时斩了容易,可若女皇日后想起悔不当初,她老人家自不会有错,这口黑锅还不是自己来背?
正因如此,监斩官才磨磨蹭蹭百般试探,唯恐女皇改了主意。直到午时三刻将近,底下的刀斧手催促了好几次,他才不情不愿地抽出令签,又最后偷睨了慕清晏一眼,没能从女皇脸上瞧出一丝一毫的表情波动。
他暗暗一叹,牙一咬心一横,将令签掷了出去:“时辰已到,行刑!”
令签落地的刹那,青棠的心也吊在悬崖边,眼看刀斧手取下四人脖颈签牌,缓缓举起长刀,他不顾一切地拔刀上前,已是下定了劫囚的决心。
无数双藏在暗处的眼睛锁定了刑场,仿佛交缠的火药线汇于一点,只需一个火星就能炸出个天翻地覆。可他们谁的反应也没有慕清晏快,刀锋作势劈落之际,主位上的女皇忽然起身,简短的一个字音响彻全场:“慢——”
刀斧手堪堪顿住斩落刀锋的手,茫然看向监斩台上的天子,只见女皇摆手拦住锦衣卫和监斩官,自己拾阶而下,竟是朝着监斩台来了。
刀斧手得了监斩官的眼神示意,忙不迭退下,惊觉异样的周思远却抬起头,目光不闪不避,直对上慕清晏居高看来的眼。
周思远微微皱了下眉。
他对皇家始终沉淀着一腔恨意,怨愤如毒火,蛰伏在骨髓里,一经老清远侯之死点燃,便囚困在肉身中,时隔多年依然无法熄灭。虽说先帝驾崩,新上位的女帝与当年那档屁事没有半分瓜葛,却不耽误周思远将对先帝的憎愤之情迁怒到慕清晏头上。
正因有了这份先入为主的恶意,当听说殷策被女帝困于宫中,又猝然遭遇老侯爷之死的真相时,周思远才认定慕清晏与先帝乃是一丘之貉。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殷策步老侯爷的后尘,更不甘自家主帅为了荒谬无稽的“君臣”之分就自陷死地,冲上头顶的怒火烧没了理智,这才悍然领兵围了宫城。
但他没想到,所谓的“君臣决裂”不过是演给外人看的戏,他懵头懵脑地撞进去,反而陷入女皇和自家主帅联手布下的陷阱。
再怨再恨,到了今时今日,周思远也不得不承认,慕清晏是一位明主,对殷策更是爱重有加。他不清楚这份情谊能维系多久,却看得出来,至少这一刻,女皇是能豁出性命维护自家主帅的。
“末将罪犯欺君,甘愿领死,”周思远梗着脖子,虽无悔意,往日里那股煎熬着肺腑的毒火却也莫名消退许多,“皇上若不解恨,待末将就戮后,大可将我碎尸万段……只是此事与旁人无关,还望皇上莫要株连。”
慕清晏没搭理他,擎着一脸深沉的不辨喜怒,缓缓踱到左首之人面前——那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中等身量,脸庞四方端正。纵然刀斧加身,他仍然努力挺直背脊,毫不躲闪地看向女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