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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乔夫人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毫不犹豫地否认，“若我事先知情，定会不惜代价地阻止她。”

萧霁不清楚慕清晏伤得有多重，女皇寝殿不是他这样的外臣能擅自出入的。他只从赵有宣口中听到语焉不详的三言两语，又见一盆盆血水端出勤政殿，便先入为主地认定“女皇重伤”。

“是谁指使青雅？”萧霁对于青雅的供词半个字也不信，“萨尔兰……还是旁的什么人？”

“不会是萨尔兰，”乔夫人肯定地说，“这女人确实有野心，也颇有些智谋手腕，但她刚上位，脚跟还没站稳，绝不会想在这时候与大胤开战。知道青雅行刺，她一定比任何人都惊慌，也比任何人都想找到真正的幕后主使。”

有那么一时片刻，萧霁只觉自己好像置身于茫茫迷雾中，幢幢鬼影在迷雾深处闪现，他却抓不着头绪，满心都是无处发泄的愤懑。

“青雅只是一介侍女，却字字句句咬死议政王，必定是受人指使，”萧霁皱眉，“在这京城之中，想要王爷性命的人不少，除了北戎人，还有京中世家……会是谁？”

“妾身不知，”乔夫人坦然道，心念电转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强行忍下，只道“不管动手之人是谁，都只能嫁祸，真正有权处置议政王的，自始至终唯有一人……”

萧霁正自焦急，没听懂乔夫人的提点，忧心忡忡地走了。

勤政殿外，隔着一道大理石屏风，素辛低眉顺眼，将萧霁与北戎侍女的对话一字不差地复述出来。

“萧指挥使神色焦灼，字字句句直指核心，是当真想尽快查出行刺真相，”素辛不着痕迹地为萧霁说好话，“只是那名叫青雅的侍女嘴太硬，一口咬死了议政王……她到底是北戎人，萧指挥使不便动刑，一时倒也不好拿她怎么样。”

屏风后静了片刻，传出慕清晏波澜不惊的声音：“人家踹门踹到眼皮底下，咱们还要恭恭敬敬捧着不成？传朕口谕，让萧霁该怎样怎样，有人敢废话，一律当成刺客同党抓了。”

女皇语气还算平和，却透着隐隐的杀戾之气，素辛服侍慕清晏日久，如何听不出来？联想起宫城内外的重重禁卫，以及自入了勤政殿就再没消息传出的议政王，她心头打了个突，无端生出“变天了”的预感。

“依奴婢愚见，萧指挥使行事并无不妥，倒是锦衣卫中有几个跟陈副指挥使走得近的，变着法地往外递消息，”素辛字斟句酌地说，“奴婢瞧着，这几个倒似跟叶家有些关联，皇上可要命禁卫拿下他们？”

慕清晏微凛：“是太后，还是叶如晦？”

“奴婢尚不清楚，”素辛谨慎道，“禁卫中的好手跟着他们，想来不出数日就能有结果。”

“既如此，先不忙动手，”慕清晏淡淡地说，音量虽不高，中气却很充足，怎么听怎么跟“重伤”两个字扯不到一起，“找人盯紧了，他们去了哪，见过什么人，全都记下来，一个字也不能落下。”

素辛知道厉害，匆匆应下，本该立刻退出殿外，她却像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驱使，忍不住往内殿张望一眼。

然而大理石屏风遮挡住视线，两旁更散落纱帘，将东次间的情形遮得严严实实。素辛一无所获，末了只得暗叹一声，转身离去。

此时已入九月，京城正是秋高气爽，檐下一溜菊花开得灼烈，粉白赤黄，好似天边云霞落下凡尘，捧起一簇无双秋色。

殿内的慕清晏却是神色清明，并未被乱花撩乱眼目。

“回京事多，一时腾不出手料理门户，想不到连锦衣卫都掺了这么多沙子，”慕清晏一只手自然垂落，搭在太师椅背上，“正好趁这个机会将里里外外筛上一遍，亡羊补牢，总还不算太晚。”

她手指搭处是上好的杭绸料子，素白底色隐着竹叶暗纹，好似披了满身潇潇青竹。那人坐在太师椅上，肩背笔直，人亦如青竹挺立，正是殷策。

然而他两条胳膊反拧椅背，手腕被牛筋绳牢牢困扎在一起，却是受制于人，动弹不得。

慕清晏低下头，鬓畔步摇垂落红翡滴珠，有一搭没一搭擦过殷策鬓颊，凉凉的，酥痒又滑腻：“你猜，行刺案背后主谋到底是北戎人，还是京中世家？”

殷策睁开微阖的眼，说出被禁锢后的第一句话：“……皇上不疑心是臣指使北戎郡主的侍女行刺弑君吗？”

慕清晏有点心虚，更多却是难以言喻的悸动，忍不住往前凑了凑，嘴唇好巧不巧地滑过殷策鬓颊发丝。

“我当然不会疑心你，”慕清晏说，“要是你，有的是法子做得更隐秘、更周全，哪会留下这么大的把柄任人诟病？分明是脑子进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