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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一言九鼎,发出去的旨意岂有收回的道理?”萧霁说,“主上当时就命卑职传话,若是看不惯,大可上折乞骸骨,她不强人所难,有多少都接着。”
殷策已经不是太阳穴乱跳,而是眼前炸出簇簇金花,不得不用手扶住额头,心说:没错,是那混账玩意儿说得出的话!
“旨意已下,不容更改,少帅‘议政王’之名怕是已传遍京中,”萧霁小心翼翼道,“耐人寻味的是旨意中‘主理议政堂’一句,明眼人都看得出,主上设立议政堂,便是要与内阁打擂台,如今将议政堂交到您手里……”
萧指挥使没把话说完,殷策却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命清远侯主理议政堂,又将京畿驻防的大权交到他手中,荣宠之盛、权柄之重,甚至在历代内阁首辅之上,实打实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以四境统帅的举重若轻,那一刻都难免诚惶诚恐:荣宠爱重固然是为人臣子安身立命的根本,但凡事物极必反,如殷策这般荣宠无双,难免让人想起“登高必跌重”这句俗语。
在重文抑武的大胤朝堂,手握兵权、统领四境的清远侯无疑是个异数,忌惮和恶意几乎是不可避免的。哪怕碍于侯府威名和女皇旗帜鲜明的维护,这种恶意不曾显露在明面上,却仿佛一把带毒的种子,藏在大胤朝堂和所有见不得人的角落里,一旦窥见裂痕和破绽,立刻迎风疯涨,生出水泼不透的毒藤和荆棘,要将这个“异数”绞杀其中。
这是萧霁心底最深的隐忧,但他无法对殷策宣之于口,因为疏不间亲,不管他如何未雨绸缪,也不论他是不是全心为殷策打算,这番话一旦说出口,便是坐实了挑拨离间的罪名。
“少帅……”萧霁话到嘴边,最终只是化为一声叹息,“圣上爱重于您本是好事,只是这般荣宠,怕会惹来有心人的猜疑……您立身朝堂,千万要当心。”
殷策心知肚明,萧霁的担忧并非杞人忧天。如果自己一早知道此事,定会向慕清晏陈清利害,劝她打消主意,可惜就像清远侯了解女皇一眼,慕清晏同样知道殷策的脾气,因此根本没跟他提前通气,直接先斩后奏。
事实证明,萧指挥使并非夸大其词,从旨意颁布到殷策得知此事,相隔不过短短一两个时辰,大胤朝堂已然翻天覆地。这一次,表面的花团锦簇压不住深水漩涡,乍闻惊雷,不少老臣在宫门口哭天抢地起来,甚至放话出去,若是女皇不收回成命,就要长跪不起。
慕清晏料到了朝堂诸公的反应,得知老臣跪地清远,既不恼火也不惩治,只是命锦衣卫寻来好些百姓围观,又将请愿之人的“丰功伟绩”张贴成大字报,当着老百姓的面大声诵读。
自先帝朝以来,世家当道,朝堂之上藏污纳垢。虽说不乏一心为公的清正臣子,慕清晏重掌权柄后也曾着手整饬过一番,可总有些资历深、背景厚的势力盘踞朝堂,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彻底根除的。
此次跪地请愿的老臣倒并非全然的恶人,只是人在局中,若不想碰个头破血流,免不了随波逐流之举,每个人身上多少都有些见不得人的龌龊底细。本以为除自己之外再无旁人知晓,却不想锦衣卫如此神通广大,竟将这些私隐秘辛打探得一清二楚,还堂而皇之地公之于众。
有道是打人不打脸,女皇此举无异于将大巴掌“啪啪”打在朝堂诸公脸上,直抽得他们脑中空白、眼冒金星。待得回过神时,才发现周遭百姓正冲着自己指指点点,往日不屑一顾的人下人,如今却居高临下面露鄙夷,好似看猴戏一般看过来。
这几位都是自诩耿直的清贵人,何曾受过这等折辱?当时就一口气上不来,“嘎嘣”一下晕倒在地,随即被早有准备的锦衣卫抬上担架,客客气气地送回了家。
消息传出,原本等着看好戏的世家权臣傻了眼。待得冷静下来,他们用全新的目光审视着勤政殿中的女皇,头一回意识到,比起强权和铁腕,不按套路出牌的头脑才是她最可怕的武器。
阁老府正院,抱病多日的柳章权就着柳延枫的手喝了口药汤,沉默片刻,长长叹了口气:“大胤江山……合该是她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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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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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文武不是没利用民意做过文章,弹劾同僚之际,动不动就把“罔顾民生”“祸国殃民”挂在嘴边,却谁也没有慕清晏这般的大手笔,直接将老百姓拉到宫门口,叫所有人亲眼见证何为民意。
朝臣们本以为慕清晏从哪搜罗来一帮青皮流氓,临时客串了一出戏码,毕竟类似的事女皇不是没干过。可是当他们在女皇的圣谕和锦衣卫的挟持下之来到宫门口,瞧见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人潮人海,而其中不乏拖家带口、扶老携幼者,所有人恍然意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