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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清晏困倦不堪，偏偏还有好些正事没处置，只能强打精神，又命素辛泡一壶酽酽的浓茶来：“一回生二回熟，殷侯久在边陲，业务难免不熟练，多试几次就好了。”

素辛：“……”

慕清晏拖着踢踢踏踏的步子回了寝殿，进门时手脚发软，不留神绊了下，整个人失了重心，直挺挺往地上栽去。一旁的素辛吓了一跳，正要伸手去扶，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双手，将女皇打横托起，抱着进了寝殿。

慕清晏闻到一股熟悉的草木清新之气，不用睁眼都知道是谁，一只活动自如的左臂勾住殷策脖颈，偏头在他胸口蹭了蹭。

“我累，我还疼，”慕清晏喃喃抱怨，“本来想找你商量军备部署，谁知殷帅来了这么一出，闹得我一点精力都没了。”

闹事的“始作俑者”倒是神采奕奕，将女皇放在罗汉床上，隔着一层单薄中衣，摁住她腰间穴位，不轻不重地推揉起来。

“没精力就干脆歇着，布防之事，臣已拟好折子，明日再看不迟，”殷策温言道，“这个穴道可解酸乏，有没有舒服一点？”

慕清晏懒得睁眼，伸手在矮案下掏了半晌，摸出一本偷偷藏起的折子，隔空抛给殷策：“看看吧。”

殷策仅用单手便抖开奏折，随便扫了两眼，眼帘微微一掀。

“臣虽逐走北戎，却是仰赖天子圣明，不敢言功，”清远侯温和却不失斩钉截铁地说道，“若以此为由，便要主上赐下佩剑上殿、见君不跪的荣宠，未免太过，纵然天子下旨，臣也不敢领受。”

慕清晏不肯自己坐直溜，非要赖着殷策，还在滴水的长发铺了人家半身，很快将殷策刚换的衣袍浸湿了：“这是荣宠？这他娘的是把你架在火上烤！佩剑上殿、见君不跪……这可是太宗年间摄政王的待遇！搁你身上算怎么回事？别以为朕青春貌美就听不出好赖话！”

殷策：“……”

他一边抚摸慕清晏缎子似的长发，一边不着边际地想：这满口不着调的毛病，到底能不能改过来？

“臣有多少斤两，自己最是清楚，万万不敢以‘摄政’自居，”殷策语气平静，眼底却有冷意闪过，“日后再有这样的折子呈上，皇上大可以‘僭越’之罪将其查办——既有圣明天子在朝，又何须摄政掣肘？”

他等半天没等到慕清晏开口，低头一瞧，才发现慕清晏窝在自己怀里，已然睡着了。

殷策哑然失笑，又有些莫名的歉疚，将人放平在罗汉床上，扯过薄衾仔细盖好。脚步声就在这时传来，听动静便知并非宫中女官，殷策猜到来人身份，头也不抬地问道：“主上睡着了，有事吗？”

萧霁刚被殷策提点过，此际不敢再跪，垂目恭敬道：“主上曾命属下清查宫城，缉捕潜逃在外的宫人，这半个月来，锦衣卫擒获不少擅离职守、趁火打劫之辈……”

殷策有些诧异：“这等小事，你自行处置了便是，何须惊动主上？”

萧霁面露踌躇：“其中一人是原先的司礼监掌印太监，更曾当过颐宁宫首领太监……属下不敢擅专，还需主上定夺。”

殷策目光微凝：“……你说王彬？”

司礼监本是宫城十二监之首，掌印太监王彬同时掌着批红权和腾骧四卫，权势之盛仅在太后一人之下，连当年的景昭女皇见了都得客客气气称一声“王公公”。

然而风水轮流转，沧桑更迭之快叫人目不暇接，不过短短数日，昔日的宫监第一人就从“老祖宗”沦落为“阶下囚”，不说天壤之别，也起码隔着一条黄河。

殷策不愿惊动慕清晏，干脆掩上殿门，又命萧霁在前引路。刚进中庭，就见两名锦衣卫押着一个披头散发之人跪在当地，衣衫破烂不说，脸上还沾满灰垢，仔细瞧了许久，才依稀辨认出昔日内相的轮廓。

“王公公，”殷策淡淡颔首，虽是居高临下，却听不出倨傲，仿佛仍是旧日寒暄，“好久不见。”

王彬口中塞着麻核，一直在呜呜挣扎，冷不防抬起头，对上清远侯清明冷峻的目光，顿时怔在原地。

紧接着，王彬回过神，手脚并用地往前爬，两个锦衣卫几乎按他不住，眼睁睁看着这老太监对着殷策拼命磕头。

殷策使了个眼色，萧霁会意上前，拿出王彬口中麻核。那老太监酝酿许久的哭嚎逮到机会，立刻山呼海啸般往外喷发：“侯爷……奴婢知罪！奴婢都是奉太后懿旨行事，并非有意冒犯侯爷，求侯爷饶命！”

殷策负手身后，先是怔了片刻，继而反应过来，这老太监是说自己刚入宫时的那档破事。

当初清远侯以罪臣身份软禁宫中，没少受底下人的折辱慢待，带头的便是王彬。这老太监仗着是太后心腹，丝毫不将殷策放在眼中，径直命人将其剥光，沐浴之后寸缕不着，用薄毯包裹着送进颐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