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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自然不甘坐以待毙,奈何女皇压根不搭理他们,三道圣旨宣完便自顾自地退了朝。萧霁已经换上锦衣卫指挥使的服色,以侍卫的姿态护卫一旁,只见慕清晏前脚进了勤政殿,后脚就变了脸色,片刻前的雍容威严被她自己一把撕下,丢脚底踩得稀碎,唯一好使的爪子护着右手断骨,嗷嗷叫个不停。
“疼!”慕清晏两眼含泪,可怜巴巴,“我的手……好疼!”
按照医理,断臂应该以夹板固定,再用绷带吊在脖颈上,只是如此处理实在有碍九五至尊的形象,她只能采取折衷的法子,用夹板固定断骨,却不用绷带,将不利索的腕子藏在袍袖中。
当然,这么做对断骨恢复不是很有利,好比慕清晏,强撑着下了朝,待得进了勤政殿,素辛迎上来伺候着更衣,发现她里外衣裳都已被汗水打透了。
萧霁既心疼,又有些说不出的好笑,赶紧将候在偏殿的赵有宣传来,替女皇处理断骨,又呈上一早备好的止痛汤药:“主上先饮两口,能好受些。”
止疼汤药的味道固然不好受,可只要能缓解痛楚,就算是□□,慕清晏也能一饮而尽。她皱眉喝了大半碗,突然想起一事,回头问萧霁道:“殷帅可有消息传回?”
萧霁刚要开口,殿外已然传来青棠的声音:“主子,礼部尚书李学阳大人求见。”
慕清晏一怔,下意识要缩回胳膊,却被赵有宣眼疾手快地摁住——这位也算与女皇共患难过,兼之脾气古怪、牛心左性,竟是连九五至尊的情面也不卖。
只见他手腕一挥,便从针囊里抽出一把银光闪闪的长针,甚至不必细看,就迅雷不及掩耳地扎入慕清晏小臂。
女皇差点又嗷一嗓子,幸而想起李学阳候在殿外,唯恐被人听见,忙一口咬住手背,将惨嚎声拼死拼活地摁了回去。
赵有宣面无表情:“皇上臂骨断裂,想要养好,头三日尤其要紧……朝会之上,众目睽睽,皇上不想失仪是无奈之举。但现在不是朝会,若是您在自己宫里都不能随心所欲,又要如何掌控偌大朝堂?”
慕清晏:“……”
这话说得好生有理,她竟无言以对。
“行吧,”慕清晏拿这位没辙,无奈地挥了挥手,“请李尚书进来吧。”
萧霁自去传话,片刻后,李学阳步入殿中,依照臣子觐见帝王的礼数,规规矩矩地伏地叩拜:“臣恭请皇上圣安。”
须臾寂静后,头顶传来慕清晏朗朗笑声:“许久不见,老师且起来说话吧。”
李学阳这才起身,抬头就见女皇除了见客的大衣裳,只做家常打扮,一条胳膊搭在案几上,袍袖卷起,扎了一排明晃晃的银针。
他顿时忘了来意,急切道:“圣上这是怎的了?可是有疾?”
“无妨,只是跟北戎蛮子动手时没留神,受了些轻伤,”慕清晏在民间辗转一年,习惯了放飞自我,性子野得没了边,十分自然地给李学阳赐了座,“前日人多,不便与老师细细说话,朕一早数月,老师一切可还安好?”
慕清晏曾跟着李学阳念了大半年的书,称一声“老师”应当应分,李学阳却不敢顺竿爬,依着臣子之礼恭敬道:“承蒙皇上挂念,微臣一切都好,只是担心皇上……如今天子归来,扶大厦于将倾,实在是国朝之幸。”
慕清晏笑了笑:“扶大厦于将倾的另有其人,朕不过是捡了个现成的便宜,老师要夸,且等他回来,当面说给他听吧。”
李学阳微怔,旋即反应过来:“皇上所指,莫非是清远侯?”
他见慕清晏微笑颔首,细思片刻,谨慎开口:“皇上与殷侯君臣相得,本是好事,只是殷侯再如何劳苦功高,也是臣子,您将他捧得太高,于殷侯而言未必是好事……”
这番话不中听,但也没超乎慕清晏意料。她对横眉立目的萧霁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暂且退下,自己则对李学阳道:“老师今日前来,应该不只是与朕谈论殷侯这样简单吧?”
李学阳想起来意,言归正传道:“今日朝会,皇上连发三道旨意,臣不才,有些疑惑要向皇上请教。”
萧霁扶刀守在外殿,隐约听得珠帘之后传来“西北军”“戒严全城”之类的言辞,想起李学阳方才暗指殷策“尾大不掉”的劝说,眉头不由紧紧皱起。
与他一同编入锦衣卫的青棠不知萧霁忧心,头一回入宫,看什么都觉得新鲜。他年纪小,生得也俊俏讨喜,很快和勤政殿的宫人打成一片,从小厨房里讨了一碟子点心,趁着没人留意,拼命往萧霁怀里塞:“宫里的点心,我还是头一回吃,味道真挺不错……萧哥,你也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