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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湘笑意凄楚:“皇上也是女子,该知道乱世中的女孩儿家命有多薄……奴婢也是不久前才知晓,早在被押往北戎途中,奴婢的女儿就不堪折辱,投河自尽了。”
饶是慕清晏早有准备,亲耳听说的一刻,还是从胸臆深处涌上一股叹息。
“乱世中的女子就是根金簪草,风吹到哪,就在哪落地生根,”慕清晏叹息地说,“若是活不下去,便零落成泥,可踩可欺,哪怕粉身碎骨,谁又会说什么呢?”
琉湘深深伏拜:“皇上亦是女子,自然明白女子的悲哀和身不由己。”
慕清晏揉了揉鼻梁,见萧霁将伤口处理得差不多,于是小心翼翼地收回胳膊,用矮案支撑手肘:“姑姑的苦楚,朕理解,但朕更加明白,窝里斗是一回事,勾结外敌是另一回事,既为汉家子民,便没有引狼入室,为虎作伥的道理!”
这番话一字一顿,隐隐似有金铁杀伐之音。萧霁心头微凛,下意识屈身下跪,却被慕清晏一把托起。
女皇沉沉叹息:“姑姑,你不该因自己对太后的一己私愤,就置数十万京城军民于险境……你有儿女,他们何尝不是拖家带口?”
她前倾身体,目光灼灼地逼视住琉湘:“除了这一桩,你还为北戎人做过什么?一年前,运往西北大营的军粮遭人掉包,换成霉米烂面,可是你的手笔?”
她问得直接,琉湘也答得坦然:“是我。”
也许是觉得这么说不够确切,琉湘低头端详着指甲,又补充了一句:“负责押运军粮的监军太监是奴婢的同乡,入宫这些年,能爬得这样快,少不了奴婢在太后跟前美言……奴婢只是假托太后之意,在他面前暗示了几句,他便心领神会。”
“只是他原以为,调换的粮车不过掺杂了少许沙砾麦麸,却没想到十之bā • jiǔ都被替换,东窗事发之际大约也惊骇得要死,可惜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萧霁听到此处,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惊怒,不顾慕清晏在侧,厉声斥道:“你可知这么做会有何后果?若是北戎大军长驱直入,十万西北军固然难保,中原千里腹地也将沦入敌手,到时将死多少人?你担得起这份罪业吗!”
琉湘神色淡漠:“奴婢自己的女儿都保不住了,哪还顾得上中原腹地?奴婢当初绝望痛哭时,又有谁听到了?”
萧霁怒发冲冠,恨不能拔刀斩了这女人,却被慕清晏摆手拦住。这一国之君挥舞唯一好使的爪子,幽幽道:“可是姑姑,你最终还是没保住唯一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