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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着三色点心发了会儿呆，从碟子里捡出一块酥饼，慢慢咀嚼咽下。

紫荆关城破，哪怕北戎军伤亡惨重，并没有立刻挥师南下的打算，留给京中的备战时间依然分外紧迫。匆匆用过一顿早食，谢昭琅不敢耽搁太久，带着谢宁便赶往京师城关处。

京城九门中，唯有德胜门位于正北方，直面北戎铁骑的冲击，也是巩固城防的重中之重。自打北戎叩关的消息传来，此地便是一派肃杀之气，驻守官兵往来巡察皆是屏息凝声，喘气都要克制幅度。

然而这一日，离城关尚有两三百步，就听不远处的军营中传来吵闹声。谢昭琅眉峰微冷，勒马居高望去，只见两拨人围在大营门口，一开始只是吵嚷，后来便动手动脚推推搡搡，似乎在争执什么。

谢昭琅：“……”

大敌当前，不思整顿军备、加固城防，反而争闲气闹内讧？

谢昭琅本就较常人锋利的眉目越发冷峻，手中马鞭抬起，遥遥一指大营门口：“把那几个带头闹事的，都给本帅带过来。”

谢宁一听“本帅”二字就觉得不妙，后脖凉气飕飕往上窜，脚底抹油般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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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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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戍防向来由京营和腾骧四卫协作完成——京营管外皇城及京郊安危，腾骧四卫只对宫城负责，分工清晰，地盘划得泾渭分明。

然而眼下出了北戎叩关这档事，指望京营那帮少爷兵守城显然不靠谱，无奈之下，内阁只能双管之下，一边催促太后下旨，调最近的守备军和运粮军入京勤王，一边命京营与腾骧四卫协作巩固城防。

这番调度原是情理之中，毕竟京营八卫加起来统共不过五六万人，为着清远侯叛出京城和山西匪患，又调走好些，如今真正当用的不过两三万之数……只有北戎前锋军的一半。

不调腾骧四卫前来支援，难道擎等着给人送菜？

可谁也没想到，支援居然也支援出问题，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京中防卫也不例外：世家豪门树大根深，数代积累下来，养了不少不求上进的旁系子弟，文不能科举入仕，武不能杀敌建功，只得走人情托门路，将人塞进京营，好歹有门糊口的营生。

这番打算搁在太平年间原也没错，只是天长日久，京营八卫就成了世家子弟摸鱼养老的所在，被坊间戏称为“少爷兵”——若非如此，当初追击叛逃离京的清远侯时，也不至于被揍得丢盔卸甲，丢人丢到姥姥家。

腾骧四卫的境况好些，因着担负起戍卫宫城的职责，选拔操练格外严格，战力比之京营高出一筹不止。但麻烦就麻烦在于，这支军队掌握在御马监手中……在前任御马监掌印太监因故杖毙之后，又成了司礼监掌印王彬的囊中物。

司礼监掌印被称作“内相”，掌着批红权，几可与内阁分庭抗礼，权势之盛不言而喻。但再如何权势滔天也是挨了一刀，落在京营八位的世家子弟眼中，便不算是“全乎人”。

也许是出身不同尿不到一个壶里，也可能是根深蒂固的成见蒙蔽了视线，这两边乌眼鸡似的不对付，平时各司其职还好，如今碰到一块，难免为些芝麻绿豆大的琐事闹出争执——好比今日这回，便是为着夜间巡视的排班闹起来的。

原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北戎人已经攻破紫荆关，马上要打到家门口，少爷兵们再没谱也知道轻重，闹上一场，挣回些许脸面便完了。然而这事寸就寸在，被前来巡察城防的谢昭琅撞了个正着，而这位暂且担任“京畿提调总兵官”的新任辽东统帅又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驴脾气，但凡带头闹事的，一个没跑，全被谢宁提溜过来。

京营的少爷兵们谁没有点背景后台，谁的家谱列出来不是老长一串？在他们眼里，这点龃龉压根不算事，纵然新来的总兵官不懂“规矩”，非要责罚，象征性的罚俸或是关两天禁闭也就完了。

谁知这位高居马背的总兵官大人非但不懂“规矩”，还大有将“规矩”踩在脚底的架势，听谢宁说完前因后果，他看也不看底下这群趾高气扬的少爷兵，马鞭一挥，面无表情道：“拖下去，斩首示众。”

谢宁：“……”

这话一出可不得了，好似捅了马蜂窝，底下的少爷兵们顿时炸了，为首的一个大约后台比较硬，梗着脖子和谢昭琅对视：“你敢！知道我是谁吗？”

谢昭琅承爵不久，对京中人事确实不大清楚，他也懒得细问，只对谢宁道：“还不拖下去？”

为首的少爷兵怒道：“充什么总兵官的款，你不就是谢家那个biǎo • zǐ生的野种？太后是我亲堂姑，她老人家仁慈，放了你一条狗命，还让你统领京畿布防，那是看得起你！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