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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没辙，□□皇帝只能捏着鼻子划出九边，将统兵之权分拨给四境主将，又命清远侯执掌帅印、统领四境，打的无非是相互牵制的主意。

可惜“人算”这玩意儿从来斗不过天，到头来，无非是成全了清远一脉“军中第一人”的威望，以及九边统将说一不二的权柄和威信力。

辽东谢家就是个绝佳的例子。

“哀家本以为，谢如柏忠心不二，他的后人也该承了这份忠义……那谢三虽声名不显，又是庶出，当年却能冒死救父，可见颇知忠孝礼义，是个可用之人，”太后微阖着眼，转动佛珠的手纹丝不乱，“是哀家看错了。”

谢清婉皱了皱眉：“三郎接掌辽东军不过短短数月，姑母现在言错是不是太早了？”

太后笑了笑：“并非哀家言早，而是忠义二字不像嘴上说说那样简单，好比王莽篡位、孟德代汉，哪个不是高举‘忠君报国’的大旗？结果呢？”

太后眉目沉冷，她也曾是艳绝后宫的佳人，就如朱墙下的牡丹一般国色天香，然而终归上了年纪，哪怕是花中之王，被风雨吹打了四十年，到底显露出颓败之相。

“哀家本指着辽东军能出兵平叛，谢昭琅却迁延抗旨、首鼠两端……哀家命他回京述职，他又阴奉阳违，人是来了，却还带了五百亲兵，宁肯驻扎城外也不入京，这是打算震慑谁，又是甩脸子给谁看？”

叶清婉忽然涌上一股深重疲惫，片刻前还想绞尽脑汁解释一二，此时却什么也不想说。

她太了解自己姑母，经历了四十年的深宫风雨，这大权在握的天家妇人手段心性非一般女子可比。但相应的，她的固执程度也不是一般人能望其项背。

四面红墙困住了她的视野，久而久之，她的心胸便只有头顶天那么大。她在自己的世界里想自己的、做自己的，满心满念只有巴掌大的立足之地，听不到身边人的劝谏良言，也看不到红墙外的民生多艰。

若非如此，当年清远侯镇守北境，牵一发而动全身，朝廷又怎会不顾长远之弊，硬是将他召回京中，叫一代名将险些冤死狱中？

叶清婉用帕子摁了摁眼角，借机遮掩住连讥带讽的笑意。

“当年，我没能救下殷侯，”叶清婉想，“但我不会让三郎步他的后尘。”

她没说话，耐心听着太后絮叨：“方才，哀家再次命人出城传旨，召谢昭琅入宫谢恩。”

叶清婉微微一震，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跳。

太后掀起眼帘，若有深意的打量着正当韶龄的侄女：“你说，他这次会不会奉诏？”

叶清婉再次涌上不祥的预感，几乎想脱口质问，话到嘴边又被自己咽下，耐着性子敷衍道：“侄女儿昨晚去探视过，三郎确实病了，风邪入体，一时起不了身也是有可能的。”

太后接过琉湘递来的白玉小碗，用银调羹搅动碗里的燕窝粥，叹息着说道：“果然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嫁去了辽东，便是谢家人，凡事只想着婆家，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了。”

太后语气慈和依旧，话却说得很重，叶清婉不敢怠慢，肃然起身，又拎裙跪下：“姑母言重，侄女儿不敢。”

太后盯着手中汤羹凝神片刻：“言不言重，自己做的事都是逃不了……这话我跟你那个不成器的表妹说过，她没入耳，现在不妨再跟你说一遍：有叶家在、哀家在，你这个辽东大夫人才是名正言顺，若是没了哀家，你以为谢家三小子还会敬着你吗？”

她对琉湘伸出手，后者弯下腰，毕恭毕敬的搀住那只保养精细、指尖还纠缠着青金佛珠的玉手。

“不怕告诉你，哀家方才传旨时，叫红绡跟着去了——那丫头是自小伺候你长大的，陪嫁去了辽东，想来那谢三公子也见过……哀家叫她跟谢三郎说了些话，谢三公子是不是真心敬着你这个嫡母，稍后便可见分晓。”

叶清婉听懂了太后的暗示，正因明白，她才难以置信的抬起头。太后扶着琉湘的手，居高睨视着她，这一对姑侄在富丽堂皇的宫室中相互对视，肖似的眉眼间显露出如出一辙的杀机。

不知过了多久，叶清婉终于找回声音，听到自己咬牙细细道：“太后……是想以侄女儿逼迫谢三公子入宫赴宴，就像您当年诱骗清远侯孤身回京一样？”

“清远侯”是如今大胤朝堂的禁忌，也是太后心头的一根刺。想起远在北境、却能凭一个名号

“是了……哀家想起来，你和那殷明哲原是有婚约的，”太后说，“若非他罪犯谋逆，眼下大约已是叶家的乘龙快婿。”

她往前走了一步，盯着叶清婉年轻姣好的脸：“你还念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