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页
“三小姐怎么才到?太后等了您好一会儿了,”琉湘亲自候在宫门口,见了叶清婉,立刻迎上前,“离开宴还有些时候,您先去颐宁宫,用些茶水点心垫垫肚子。”
叶清婉瞥了眼列队等候的文武重臣,从他们眼中分辨出不容错认的“欣羡”,在这些人看来,由太后心腹迎入颐宁宫,无疑是至高无上的荣宠和光耀,只有身陷局中者才知晓,“荣宠”于某些时候,亦是画地为牢的禁锢和枷锁。
“有劳姑姑久等,”叶清婉揽了揽手臂上的披帛,露出世家贵女无可挑剔的温婉笑意,“烦请引路吧。”
备好的小暖轿稳稳抬起,四角垂落的明黄流苏随着轿身晃动微微摇曳。从宫门口到颐宁宫,行了足足一刻钟,当轿子再次停落时,颐宁宫宏伟繁丽的宫门也近在眼前。
自先帝朝以来,太后便是集万千荣宠于一身,待得先帝过身、新君上位,更是手握权柄的朝堂第一人。她所居住的颐宁宫凝聚了数十载繁艳,每一片琉璃瓦都富贵的不可言说,庭院里的牡丹好似也受到天家气象滋润,花团锦簇的耀人眼。
叶清婉幼时曾在宫中住过一段时日,对颐宁宫的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她不喜欢这座恢宏富丽的宫殿,就像鸟雀不喜欢金丝编就的笼子,再富丽、再养尊处优,抬头只能望见窄窄的一线天,在里头待久了,人心也好似困于囹圄,只惦记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却看不到宫墙外的广袤山河。
这念头在叶清婉脑中飞快掠过,又被强自压下。她扶着琉湘的手,摇曳生姿的进了内殿,对着端坐珠帘后的太后大礼参拜:“参见太后。”
太后倚着罗汉床,手边摆弄着一尊白玉如意。她用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自小看大的侄女,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慈和微笑。
那是叶清婉见惯了的笑容,好似莲台上的观音像,固然慈祥,固然悲悯众生,却叫人莫名生出惧意,无论如何也亲近不起来。
幼时的叶清婉不明白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如今经历的多了,才恍然了悟,这大约是因为“菩萨”总是高居云端,不会轻易沾染污浊红尘,长此以往,六根倒是清净了,但也远离人生八苦,难以见到“活气”。
就好像朝堂诸公和宫中贵人,满口的“江山社稷”“黎民百姓”,但“百姓”到底长什么样?
没啃过树皮、穿过破衣,“民生”两个字就只是盛世江山的点缀和谋私利的挡箭牌。
太后早已穿着整齐,头戴一丝不苟的燕居冠,赤金宝络垂散胸前,随着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微微晃动。这一回,她没有屈尊降贵的扶起叶清婉,而是一指矮案对面,淡淡说道:“自家人,不必拘礼,备下了你爱吃的茶水点心,坐下用些吧。”
叶清婉谢恩告坐,发现案上一早备了鸳鸯奶卷和藤萝饼,茶则是太极翠螺,果然是自己素日里最爱的。她在太后的注视之下拈起一块奶卷,送入口中慢慢咀嚼,随即绽开笑容:“就是这个味道,侄女儿在辽东还想着,有劳姑母惦记了。”
太后笑道:“这有何难?你若是喜欢,等回辽东时,哀家选几个京里的好厨子给你带上……用着京里的小吃,就算不忘叶家生养你一场的恩情了。”
太后话里有话,叶清婉听得出来,她顿了片刻,将浅尝辄止的奶卷放回小碟,垂首恭敬道:“侄女儿恭聆姑母教诲。”
叶清婉仪态丝毫不错,但那是“御前对奏”,而非“姑侄闲聊”。太后眼神微冷,不再跟她兜圈子:“前儿个夜里,你出城去了军营?”
叶清婉眼皮倏跳,心念电转间应道:“……是。”
太后:“去做什么了?”
叶清婉赔笑:“不过是担心三郎初来乍到不懂规矩,白叮嘱几句。”
太后微哂:“你是什么身份?派个侍女去便是,何必亲自跑一趟?”
叶清婉垂眸不语。
太后转动着青金佛珠,语气越发慈和:“今儿个赐宴,哀家也给新任辽东统帅传了旨,只是他倨傲得很,只用一句‘旧疾发作’就打发了传旨的内宦。”
叶清婉心头微凛,莫名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她抬起头,正对上太后探究的目光:“你说,他如此不思天恩,哀家该拿他怎么办好?”
--------------------
第一百四十七章逼迫
=============================
自古以来,“封疆大吏”与“悍将”便是抵在朝廷软肋上的两把刀,大胤立朝之初,不是没想过效仿前朝,将“兵权”和“军队”人为剥离开,待得战事起,再临时调派将领统兵。奈何大胤边陲不太平,一会儿是北戎叩边,一会儿是安南作乱,你方唱罢我登场,竟没个消停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