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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成气候了，”叶清婉快速捋过局面，明白了京中想法，“原本朝廷和内阁钳制北境最有力的砝码就是‘正统’与‘大义’，但是这一道禅位口谕传下，局面立时颠倒过来，京中已无制衡北境的砝码。”

她拨弄盏盖的手不知不觉停住，垂眸沉思：“太后的牌越打越少，难怪想让我回京归宁……这是打算将七万辽东铁骑拉拢麾下，好跟北境和内阁抗衡。”

谢昭琅一上一下地抛着盏盖，自始至终没有开口的意思，只是噙着笑意听叶三分析局势。

叶清婉吸了口气，抬头看向新任辽东统帅：“少帅作何想法？”

谢昭琅不答反问：“你又希望我怎么想？”

他俩虽然暂且结为同盟，却似一对隐在迷雾中的野兽，无时无刻不盯着对方要害，只是出于对外因的考量和说不出的顾虑才勉强达成平衡。而随着北境势大，京中逼迫越来越紧，这份岌岌可危的平衡正在不断倾斜。

叶清婉明白谢昭琅的用意，微微一笑：“我虽出嫁，毕竟是叶家女儿，父亲生辰，虽不是整寿，也应回京亲自道贺……至于少帅，若是军务繁忙，留在宁远城也一样，心意到了便好。”

谢昭琅微微皱眉，见她言笑晏晏，神色自然，心底无端涌上一股烦躁。

以一己之身打破京中与辽东博弈局面的清远侯此时并不好过，他知道自己在最危急的时刻失去意识意味着什么，却架不住身体江河日下，哪怕全力与席卷灵台的昏沉感相抗，依然抵不过来寒毒发作。

当他再次迷迷糊糊地有所知觉时，侵入骨髓的寒意并未完全消退，五脏六腑好似被寒气冻结了，成了冷冰冰、硬梆梆的石头。他在半昏半醒中用力喘息，僵硬的内腑却无动于衷，空气无法进入肺脏，几乎窒息。

身边就在这时传来源源不断的热量，稍稍驱散寒冷，叫他几乎冻僵的关节略微好过了些。有人略显吃力地将他扶起，温热的手掌反复揉摁胸口和后心，破开了僵硬，救命的空气立刻涌入，将生机一点点注入濒死的躯体中。

殷策在昏迷中嘶咳，额头沁出满把冷汗，他胡乱摸索着，像是溺水的人试图抓住救命稻草。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握住他掌心，立刻被牢牢攥死。昏迷中的殷策拿捏不准力道，直接掐出了红印，手的主人皱了皱眉，却并没有抽出，反而将人拥入怀中，尝试用自己的身体为他取暖。

他们在寒冷的绝境中相互依偎，靠肌肤相亲度过最难熬的黑夜，而当雪山顶上旭日初升时，殷策的寒症终于有所缓解，人也真正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他睁开眼，还没完全弄清自身处境，先被臂弯中异常柔软的躯体惊了一跳。刹那间，浑身血液撞入经络，肢体隐隐发麻，他低头一看，瞧见慕清晏凌乱鬓发下苍白的脸，这才松了口气。

紧接着，清远侯发现，他俩此时的处境有点尴尬。

前一晚，殷策寒症发作、命悬一线，慕清晏大概是病急乱投医，干脆除了外裳，只着中衣贴在他怀里，用体温为殷策取暖。这一招管不管用暂且未知，反正第二日醒来，清远侯差点被上头的热血蒸熟了。

他定了定神，小心收拢手臂，将沉睡未醒的慕清晏扒拉进怀中，这才分出心神打量周遭境况——只见此地显然是个山洞，地方不大，胜在背风挡雪，角落里生着一堆篝火，虽已将残，却仍源源不断地散发出热量。

这点微弱的暖意驱散了寒冷，在这绝境般的山洞中隔绝出一方小小天地，虽只能容纳两条涸辙之鱼相濡以沫……但也足够了。

殷策不知道慕清晏是怎么将失去意识的自己带到此地，又从哪寻来干柴，生起这堆救命的篝火，想来这过程不会太轻松。他低头对上慕清晏紧闭的眉眼，从不经风雨的娇柔之下分辨出晦沉倔强的影子。

那是与慕氏血脉格格不入的“反骨”，是旁人眼中的异端与叛逆，却好似卡在乱局中的楔子，冥冥中给穷途末路的山河社稷留了一道生机。

也给殷策挣出一条活路。

“我不在乎你是谁，”一身君子风骨、视“道义”重逾性命的清远侯平生头一回将“正统”抛诸脑后，“只要你能还大胤一方朗朗乾坤，只要你……在我身边。”

然后他低下头，轻柔吻住慕清晏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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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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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清晏醒来时下意识翻了个身，手探向身边却摸了个空。这一刻的惊吓非同小可，她一骨碌爬起身，略带张皇的左顾右盼，都已经做好冲出去找人的准备，又被火堆旁的身影定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