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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永远记得获悉苏茹背叛的那一刻，漫过心口的彻骨寒凉，那不仅仅是出自震惊和挫败，更因为她的自负和大意害死了一条人命。

“光安插一两个内应不够，谁也不知道西域财神在看不见的暗处藏了多少牌，所以你在香里加了料，就是要让今晚楼中所有人都丧失抵抗，”慕清晏说起乔夫人的谋算，竟是条分缕析、如数家珍，“可惜先生忘了，同样的手段你能用，旁人也可以——说起香料一道，谁又能比得过经营西域多年的财神爷？”

乔夫人长叹一声，机关算尽终没算过头顶天，有那么一瞬间，竟现出几分意兴阑珊的萧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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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开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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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香楼虽是销金窟，真进入“战时”状态，防备之严密、机关之精巧竟不亚于一座小型堡垒——两扇正门一合，从里上了插销，便成了密不透风的铜墙铁壁，只因那门板并非寻常木料，而是精铁铸造，算上夹层足有两指厚，光凭人力休想推动，每每关合都得靠机关驱动。

缔造者不惜血本，“堡垒”的牢固程度自然非寻常酒楼可比，莫说刀枪箭弩，就算把朝廷的虎蹲炮拉来，一时半会儿也没法攻破。

楼身不是中原常见的平直方正，两侧开有巨大山墙，为了掩人耳目，还弄了花里胡哨的玫瑰花窗，纵横交错的木格间嵌了五彩琉璃，将西洋人那套中看不中用的艳俗做派学得惟妙惟肖。

只有置身其中才知道，花窗只是单纯的装饰，上头开了专门用于窥测外间动静的小孔，平时用铁板封着，真到了危急时刻便能充作瞭望塔，既可居高俯瞰，又能发射弓箭击退敌人，端的是攻守兼备，坑死人不偿命。

而眼下，妙香楼的大门便十年难得一遇的轰然闭合，坠在山墙下的铁马响成一片，昭示着“有敌来犯，全员就位”。

这一夜注定血流成河，妙香楼内dòng • luàn方平，城里又闹出事端：事实证明，北戎人比三窟的狡兔还要反复无常，萧霁圈画的六七处据点居然没一个对路，当锦衣卫的视线被牢牢牵制在东城时，那行踪不明的烈月真好似会遁地的地鼠，竟是从藩商扎堆的西城探出头来，一声呼喝之下，散落各处的北戎轻骑聚流成涌，汇成一股滚滚怒涛，裹卷在西北冬夜冰寒刺骨的朔风中，从黄沙遍布的青石道上奔流而过。

而这股“怒涛”的尽头，赫然是图兰城的地标性建筑——妙香楼！

“我去……不是说图兰城是你家地盘，一只苍蝇出入都瞒不过你的耳目？这么多北戎人都是从哪冒出来的！”慕清晏从山墙的瞭望口看清远处连成一线长龙的火光，顿时惊了，“我说姓丁的，你行不行？被人在自己眼皮底下成了精还一无所知，说出去不嫌丢人！”

丁裕分明满肚子憋屈，却一个字也倒不出来，因为慕清晏说的是事实：他以为可以交托性命的心腹下属，却跟外人勾结拆他的台；以为如铁桶般密不透风的图兰城，暗地里早被有心人蛀成了蜂窝煤。

所谓的“雄图霸业”原是筑在沙堤上，一个浪头打来就散了、碎了。

换了谁能不心灰意冷？

“是我太自负了，”丁裕苦笑了笑，“妄自尊大，活该受这一场教训。”

此时已近子时，前去踹馆的锦衣卫尽数撤回——发觉慕清晏所料没错，“暗桩据点”只是将他们一网打尽的陷阱后，萧霁当机立断，不跟这帮见不得人的耗子浪费精力，第一时间赶回妙香楼。

幸而城中不宜策马疾奔，也所幸萧霁手中有图兰城的地势图，走街串巷抄近路，总算比以有心算无心的北戎人快了一步。

……也仅仅是提前一步而已。

萧霁带人攀上山墙时，北戎轻骑的身影亦从长街尽头现出形迹，火光驱散了夜色，反射在明晃晃的刀兵上，倒映出轻骑轮廓深邃的面庞。

更可怕的是，他们并非孤身前来，身后拖着几辆大车，离得近了不难看出，车上蒙着幔布，看着颇有些眼熟。

慕清晏“啊”了一声，不知是讥诮还是自嘲：“丁兄，你那位心腹下属可真了不得，连床子弩这样的大杀器都能偷梁换柱暗度陈仓，这手段比你强多了。”

女皇知道轻重厉害，就算要引蛇出洞，也断不会拿床子弩这样的重器当诱饵。在她的计划中，这玩意儿本该安安稳稳收在妙香楼后院，由专人看管，谁知北戎如此手眼通天，居然从她和丁裕眼皮底下掉包出来，期间甚至没惊动任何人。

慕清晏不用想都知道，能做到这一点，除了丁裕那位心腹，再没有第二人。

这姑娘忒不厚道，不开口则已，一开口便直捅人软肋。丁裕脾气再好也是坐镇西域商路多年的主，皮笑肉不笑地怼道：“你高明，还不是被人丧家狗似的赶出京城？我说，你那便宜娘的手段可比你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