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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夫人轻嗤一哂，虽然没说话，不屑之意却清清楚楚写在脸上。

慕清晏看在眼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你看不上潘沉……潘家人只是你养的一条狗，要他往东不敢往西，那养着你的人又是谁？北戎？”

乔夫人眼角抽动了下，笑意微微收敛了。

“明哲告诉我，北戎拖欢狼子野心，曾将一批混血幼童训练成暗桩，分批送回大胤境内，”慕清晏低声道，“这些人或者投靠了地方豪强，或者蛰伏在盘踞北境的马匪身边，只待时机一到便揭竿而起，将我大胤北半壁江山搅合得一团稀碎，你也是其中一员？”

乔夫人大约没听出“明哲”二字指的是谁，脸上不见丝毫波动，只是眼波微闪，缓缓开口道：“你和拖欢殿下倒是英雄所见略同，若有缘相见，说不定能相谈甚欢。”

慕清晏心说：老娘早八百年前就见过拖欢那小子，“有缘”谈不上，“相谈甚欢”更是八竿子打不着——没立刻拿刀剁了他已经是殷明哲拼死拦着的结果。

不过乔夫人这么说，无疑是变相承认了她也是北戎派往中原的“暗桩”之一，慕清晏心里有了数，再开口便能有的放矢：“没人愿意一辈子拴着狗链，北戎人放心将你们放回中原，必定是拿捏住你们的软肋……是父母至亲？”

乔夫人冷笑一声：“妾身不过是托身天地间的一条孤魂野鬼，哪有什么亲人？”

慕清晏极流畅地续上话音：“那就是你自己的身家安危，他们是在你身边安插了人，还是干脆给你下了药？”

乔夫人：“……”

她隐隐觉哪里不对，只是被慕清晏带跑节奏，分不出心神细想，直到此刻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等等，她不是中了迷香？怎么到现在都没失去意识，还有精力东拉西扯？

“你没中毒？”乔夫人捏紧袖口，惊疑不定地看着慕清晏，“难不成从刚才开始，你就在拖延时间？”

慕清晏叹了口气，心说：唉，到底反应过来了。

她状似惋惜地摇了摇头，举起一只被风霜磨砺出老茧和倒刺的右手，往桌案上轻轻一拍。乔夫人不明所以地看着她，没明白这装的是哪门子的逼，下一瞬，就听惊呼声接连响起，却是爬梯爬到一半的北戎人不知怎的脱了力，从两丈高的地方坠落，“砰”一声尘埃四起，差点在一楼的石砖地上拍出一个“大”字形深坑。

乔夫人反应极快，就要去够藏于袖中的护身暗器，谁知指尖刚触碰到机关就再也动弹不得，整个人步了慕清晏方才的后尘——成了一尊中看不中用的人形摆设。

她按捺不住心中惊骇，抬头道：“你是什么时候……”

慕清晏笑了笑：“是什么时候解的毒，还是什么时候设的套？”

乔夫人嘴唇抿的死紧，设局的和入毂的颠倒过来，便维系不住那徒有其表的“宽容大方”。

慕清晏：“就是刚刚。”

她手指往脚下一点，乔夫人紧跟着低下头，就见固定栏杆的木质底座上开了一排黄豆大的小孔——此间主人酷好显摆排场，每每于众人之前现身必有仙气环绕、香雾簇拥，那“仙气”和“香雾”不是凭空白来，而是事先用冰块和香料蒸出，灌入地板下的金属管道，再由这小孔发散出来，营造出堪比瑶台仙境的氛围，端的是奇思妙想、匠心独运。

只是眼下，小孔中飘散出的并非香雾蒸腾，而是掺了“料”的烟气，无色无味，却能让人在短时间内气力尽泄，动弹不得。

到了这份上，乔夫人再反应不过来自己被人算计了，也是白长了脑子：“你、你早有防备？”

慕清晏刚恢复知觉——解药就下在她刚刚喝下的酒里，虽能勉强动弹，手脚却还有些发软，为了不有损自己料敌先机的形象，只好纹丝不动地装高深：“本人见识短浅，不比各位久经战阵，只能未谋胜先谋败，将可能出现的最糟糕的结果一一谋算到。”

而最糟糕的结果无非是他们一直以来的谋划都被北戎人看在眼里，本该是诱敌深入、各个击破，却成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我仔细思量过，丁兄经营此地多年，树大根深，不是一般人能撼动，最简单又行之有效的法子就是买通他身边心腹，”慕清晏缓缓道，“如此一来，不管是妙香楼的异动，还是我们私底下的谋算都逃不过你们耳目，可谓一劳永逸、稳赚不赔。”

乔夫人脸色一变再变，还有些不敢相信：“就因为这个，你就断定身边被安插了内应？”

“我不确定，”慕清晏一字一顿地说，“但我吃过隔墙有耳的亏，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宁可风声鹤唳，也好过被毒蛇反咬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