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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强忍笑意，温和道：“交易归交易，朝廷心里也有谱，有些要紧的东西是不许流出去的，比如说盐铁和茶叶，一旦查出，抄家斩首都是轻的……”

慕清晏极自然地接口道：“但是盐铁乃番邦命脉，利润极其丰厚，有道是人不为财天诛地灭，有这根胡萝卜吊在眼前，自然有无数悍不畏死的‘英雄’前仆后继飞蛾扑火。”

她说到这里，自己已经明白过来：“你是怀疑，有人在私底下做不要命的走私生意，交易据点就是图兰？”

“你也说了，潘沉和北戎之间有一条秘密的互市渠道，如果所谓的‘互市’当真存在，十有bā • jiǔ就在图兰城中，”殷策说，“我打算带一队轻骑假扮行商，取小道赶往图兰，既可打探消息，也能伺机接应主上。”

慕清晏这才恍然，清远侯看似不动声色，其实早有安排，用不着她跟在身后着急上火。

“感情我在潘家翻云覆雨兴风作浪，好不容易榨出的一点鸡零狗碎，还比不上你知道的皮毛，”女皇有点闷闷不乐，“你看着我上蹿下跳，是不是特逗乐？”

殷策直觉女皇不是真抱怨，而是换了个撒娇方式，于是往前踱了两步。慕清晏果然就坡下驴地搂住他，半张脸埋进他腰腹处：“明哲，我心疼……”

殷策奇道：“心疼什么？”

慕清晏刻意压低声量，含含混混的格外糯软：“这殚精竭虑呕心沥血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不早点打完仗，你那一身伤病都没法安心静养，才多久没见，都瘦成皮包骨了。”

但凡世间男子，就没有不喜欢漂亮女孩儿撒娇卖萌的，若这撒娇是为了关怀自己，简直比大冬天喝了热羊汤还受用。清远侯虽有“大胤军神”之称，到底没真的超凡入圣，只觉得慕清晏再厮磨下去，自己一副铁石心肠都要化成水了。

“哪有这么夸张？”殷策揽她入怀，略有些赧然，“我自己觉得还好……”

慕清晏毫不客气：“好什么？昨晚后半夜，你咳了半宿，自己身体坏成这样，心里没点……数吗？”

她百忙中一咬舌尖，拼死拼活，总算把那个不甚文雅的字眼吞了回去。幸而殷策为人端方，没往歪处想，只是被慕清晏数落得甚是窝心。

“看来是吓着她了，”殷策半是无奈半是心疼地想，“等图兰的事解决了，是得抽时间休养一阵，免得她惦记。”

清远侯是久经杀伐的悍将，心性坚忍非寻常人可比，哪怕一缕心魂尽数系在慕清晏身上，依然不耽误他抽身而出。天光未亮，他已如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营地，继而与尾随其后的轻骑汇合，抄小道北上。

慕清晏心里有了底，随后的一路与乔夫人共乘一车，彼此套话你来我往，不敢说占人家多少便宜，起码没落下风。

乔夫人对慕清晏“叶家庶女”的身份始终存疑，话里话外无非是试探她的身份。慕清晏来者不拒，跟她打起了太极，乍一听似是将叶府卖了个底朝天，仔细一品味，又什么要紧事也没说。

比方说：“论好命，还是我那位三堂姐最拔尖，嫡出女儿身份金贵，连太后娘娘都当半个女儿看。出嫁时按公主规格赐下嫁妆，那真是十里红妆浩浩荡荡，能将一整条朱雀大街塞满。”

又或是：“可惜三堂姐没能嫁成如意郎君，反倒给个足以当爹的糟老头子做续弦……她嘴上不说，我却知道她心里惦记着清远侯，不然当初也不会不顾脸面，请我堂叔求先帝赐婚。”

乔夫人久在北境，虽曾听闻“清远侯和叶三小姐之间有婚约”，却万万想不到其中还有此等内情。这一遭本是试探底细的修罗局，在慕清晏的歪楼之下，俨然成了两个长舌妇探讨八卦。

乔夫人几次三番想将话题拉回正轨，架不住慕清晏功力深厚，被迫灌了一耳朵的：“你说我三堂姐也是，凭她那样的家世，想嫁什么样的男人不成？才貌家世，但凡她开口，我堂叔都能找到合适的人家，偏偏看上那姓殷的杀星，一拖再拖，生生将自己拖成老姑娘，末了被人当成筹码交易出去，管一个能当爹的糟老头子喊‘相公’——你说，她亏不亏？”

其实辽东统帅谢如柏不过四十来岁，倘若搁在后世，还能捞上“一枝花”的尾巴，被慕清晏喊成“糟老头子”着实有点冤枉。不过古人活得着急，二十成家已经算迟，四十郎当岁的人就该脱离低级趣味和庸俗审美，进入佛系的“不惑”境界，说他们一只脚踏入“老年”，似乎也不算错。

乔夫人是个胸有丘壑的睿智人，却被慕清晏拉着掰扯八卦，实在头疼得紧。她心里暗自纳罕，叶氏乃是数得着的簪缨世家，女眷本应如温室里娇养的芍药一样金尊玉贵，怎的养出这么个滚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