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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比方说，掉包军粮，以“民粮”的名义挂牌出售。

至于祸水西引之下，有多少无辜生民会被战乱的洪流吞没，就不在他的考虑中了——毕竟，那曝露荒野的白骨可没长在世家显贵的锦绣罗衣之下。

这番勾当见不得光，更不能惊动稳居深宫的太后，因此潘赟并未亲自出面，只让扎根西北的潘家旁支代为料理庶务。此人姓潘名沉，于西北一带经营粮号，身家不菲、背景雄厚，也算是响当当一号人物。

虽说这半年多来，西北bào • dòng频频，一般老百姓的日子都不太好过，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烽火狼烟烧不着豪强院墙，风刀霜剑也打不落贵人屋瓦。

事实上，最近这段时日，潘沉心情颇为不错，除了北境生乱，粮食生意做得好，更因日前新得了个美人——这姑娘自称是陕西凤翔人士，和父亲来此投奔亲友，谁知北境战乱，亲友不知所踪，连相依为命的老父都染上重病，就这么一命呜呼了。

姑娘身处异乡，人生地不熟，身上盘缠都为老父请了郎中，实在没钱办后事，只能委委屈屈跪在街上，上演了一出“卖身葬父”。

这在乱世中本是常有的事，没什么稀罕，之所以能在茶余饭后引起一点谈兴，是因为有好事者打旁边经过，发现姑娘长得不错，虽然蓬头垢面、麻衣孝服，仔细端详，还是个柳眼眉腮的美人胚子。

更有意思的是，县城街道宽敞，这姑娘哪不好跪，偏巧跪在潘记粮号门口，又偏巧和潘沉打了照面，更无巧不成书的是，这潘沉不嗜酒不贪赌，唯独喜好美色。

于是顺理成章地，他将这卖身葬父的姑娘买了回去，好吃好喝待着，打算娶作第十八房妾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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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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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府的“十八房姨娘”自称姓杨，闺名一个清字，虽然出身微末，姿色却着实不俗——待得沐浴更衣，换上丫鬟送来的衣裙，不佩珠饰、不着脂粉，黑鸦鸦的发鬓映着肤白玉曜，天然一段好颜色。

潘沉知道自己眼光不差，见了真人，眼珠还是好悬瞪脱眶，一时间，连最受宠爱的十七房姨娘都被撂到一边，心心念念只想拉着美人共赴春宵。

遗憾的是，美人正值热孝，不便圆房，跪在潘沉面前哭哭啼啼，又是陈情又是感恩，哄得潘沉三魂去了七魄，磨蹭半宿，终于被忍无可忍的美人一杯烈酒放倒了。

“杨清”使了九牛二虎之力，将人事不知的潘沉扶上床，又把下了“婴掌草”的酒倒了，一应痕迹抹除干净，这才气喘吁吁坐下，琢磨着怎么给外头送消息。

有道是“瞌睡送得枕头来”，没等她想出个子丑寅卯，窗户突然被人敲响，两长一短，总共三下。

潘家富贵，府邸也不啻奢华，步步生锦支摘窗上糊的不是一捅就破的窗户纸，而是半透明的琉璃片，既可透光又能保暖，非豪富之家没有此等手笔。窗前掩着霞影纱帘，不至于被外人窥探了屋里情形，“杨清”皱了皱眉，却没有上前，曲指在桌上回了三下，两短一长，同样是三下。

窗外静了片刻，紧接着，窗户抬起一条缝，一道黑影闪身潜入。“杨清”反应奇快，抓起茶杯丢了过去，那人抬手收入掌心，动作迅疾轻巧，一丝声响也没发出。

“杨清”转身抄起烛台，竟是拿尖顶当了防身利器，摆出的姿势攻守兼备，乍一看颇能唬人。来人却丝毫不乱，回身掩上窗户，拉下罩面黑布：“……是我。”

正是殷策。

“杨清”——改名换姓的慕清晏松了口气，放下手中烛台：“你怎么亲自来了？随便找人跑一趟不成，非要你以身犯险？”

殷策未及开口，先被她生生气笑了：“原来主上也知道不能以身犯险，恕臣斗胆，您现在在做什么？”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景昭女皇揉了揉鼻尖，不吭声了。

这出“卖身葬父”本是慕清晏自导自演的戏码，原只是打算捞个“丫鬟”当当，待得混进潘府再做打算。谁知潘沉好色，一眼看上她，非要抬回家当姨娘。

此举正中慕清晏下怀，干脆顺水推舟，以“十八房姨娘”的身份堂而皇之入住潘府，这些天四下溜达，从下人婢女口中套出不少潘府秘闻。

“潘家姬妾成群，有些是买回来的，有些是别人送的，”慕清晏唯恐殷策兴师问罪，赶紧转移话题，“潘沉喜新厌旧，若非有来历有背景的，大多得宠一两年就打入冷宫，唯有一人是例外。”

殷策抬眼掠过纱幔掩盖的床榻，目光若能凝出实体，已将床上的潘沉剜出个透明窟窿。

“主上该不会说自己吧？”他似笑非笑道，“堂堂九五之尊，却对一介商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