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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想说“讨好献媚”,话到嘴边到底没忍心,匆匆咽了回去:“……若是传扬出去,主上清誉受损,朝廷威信何存?”
慕清晏不以为意:“那放任此等奸商勾结外虏、夺民口粮,朝廷就有威信可言了?”
殷策:“……”
清远侯在无数回的碰壁之后领悟到一个道理,永远不要和景昭女皇比言辞,纵然四境统帅口齿也算便利,可是在“胡搅蛮缠”上依然输了慕清晏一筹。
他只好效仿慕清晏,及时转移话题:“潘沉勾结外虏?此话何解?”
“这得着落在潘家七姨娘身上,”慕清晏说,“据潘家下人说,这位七姨娘是潘沉从西北带回来的,对外宣称家人亡故,乃是无依无靠一孤女,姿色也算不得拔尖,这些年却极得宠信,不说专房之宠,一个月里总有七八日,潘沉是在她屋里过夜的。”
这位分明是一国之君,说起人家房帏秘事却头头是道,大有市井长舌妇的风采。殷策皱了皱眉,耐着性子道:“许是这位七姨娘有些旁人没有的好处,又或者潘沉与其情谊非常……”
慕清晏轻嗤一哂:“就潘沉那脑子,都被酒色泡入味了,倒出来拧拧,可能挤出二两‘情谊’?倒是伺候七姨娘的丫鬟透出几句,有一回收拾房间,从枕头底下翻出一封书信,写给谁的不清楚,那上头的文字却挺有意思,曲里拐弯,好似游了满纸蝌蚪。”
殷策稍一闭目,复又睁开,目光犀利的可怕:“是北戎文字!”
慕清晏意料之中的点了点头。
“按潘沉说,七姨娘家人尽殁,无亲无友,何须写书信?写了又能寄给谁?”她显然已将此事推敲过无数遍,此时说来有条不紊,“若只是这样也罢了,潘沉每年都会跑上两三趟西北,说是做生意,具体去哪却语焉不详。”
“最绝的是,这货去就去了,每回都得带上七姨娘……到底是姓潘的色迷心窍,一时半刻也离不开女人,还是这位七姨娘身份不凡,想做成这桩生意就不能不带?”
殷策来时或许存了责备的心思,甚至想过强行带走这不拿安危当回事的女皇陛下,但慕清晏一番话信息量不小,叫他不能不慎重以对:“潘沉什么时候动身?”
慕清晏眼巴巴看着他,声量不自觉低了八度:“就是七八日后。”
殷策这才明白慕清晏的打算,额角青筋突突乱跳:“你想跟着去?”
慕清晏整个人往那儿一站,就是大写的“心虚”:“这地方隐秘的很,除了潘沉和七姨娘,连最信重的管家也不知晓,肯定有古怪……他现在被我迷得神魂颠倒,要是我说想跟着去,他多半不会拒绝。”
殷策每个字都像是从牙关里挤出来的:“……能让潘沉言听计从,主上很得意是吧?”
慕清晏直觉要是应一个“是”,四境统帅就能打晕自己,将人强行掠走,忙摇了摇头:“怎么会?这姓潘的形容猥琐,看了就倒胃口,要不是为了查清他背后牵的线,给我五百万两都懒得搭理他。”
殷策:“……”
清远侯别开脸,生怕自己一个没忍住,将九五至尊薅过来,干出某些“犯上不敬”的勾当。
偏生那景昭女皇不懂看人眼色,非要往跟前凑,腻腻歪歪地蹭着殷策:“明哲,你理理我好不好……”
殷策气急反笑:“主上让微臣说什么?或者微臣说了,您就肯听吗?”
慕清晏眨眨眼,不需特别作态,眼睫毛已经沾上湿漉漉的水汽,格外楚楚可怜:“我不是任性……潘家人开着粮号,已经和马匪暗通款曲,要是再是和外虏勾结,无异于往你后背捅刀。我能耐有限,冲锋陷阵帮不上忙,只能替你守好后院,不叫我西北将士腹背受敌。”
慕清晏太会拿捏分寸,若她东拉西扯,多半只有火上浇油的份。但她情真意切,字字句句皆以西北将士为念,殷策的脸色便绷不住了,须臾叹了口气,终是缓和了语气:“西北军中不乏能人,何须主上亲身犯险?”
慕清晏:“旁人可有我这般方便?可能轻易进得了潘府,探听到这许多秘闻?”
殷策无话可说。
“你拖着病体主持大局,因为这本是你的使命,承了先人荣光,就要接过重担,我也一样,”慕清晏收敛了嬉色,认真道,“你叫我主上,是将家国重担托付给我,我若一味逃避,只管心安理得的躲在你的羽翼下,又如何配得上这两个字?”
女皇深谙进退之道,张弛有度软硬兼施,直叫清远侯这位兵法大家一点办法也没有,唯有缴械投降。
“既然主上心意已决,臣只能舍命陪君子,”殷策说,“臣会扮作商队一路尾随,寻机混入潘氏粮队,还望主上保重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