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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霁抬到一半的手顿住，转眼看着她。

慕清晏在这一行人中的地位十分微妙：一方面，她是京中来的“贵人”，与清远侯交情匪浅，不能随意怠慢；另一方面，她几乎没什么战力，是亲卫宁可舍弃性命也要保护的对象。

正因为这种种复杂的缘由，亲卫们或许对慕清晏有好感，也可以推心置腹言笑无忌，却很难像对待军中袍泽一样，与她正儿八经的商量事宜。

慕清晏明白他们的顾虑，也是因为没有行走江湖的经验，因此从不在重要决策上指手画脚。这替萧霁省了不少麻烦，时日久了，他也习惯了慕清晏事不干己不开口，所以万万没想到，这位“贵人”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插嘴。

萧霁微一皱眉，想到殷策临走前的吩咐，还是忍住了：“您想说什么？”

慕清晏不是殷策，在亲卫中没有绝对的权威，只能用商量的语气说道：“我只是突然想起：北戎南下固然出人意料，但草原内部也不安稳，又有西北大营虎视在侧，能分出的人手势必不多——又凭什么能在短短数日内攻克大同，乃至长驱直入、肆虐山西全境？”

萧霁被她一语点醒，后脊窜上一丝凉意。

其他人却是不明就里，有人不屑道：“也不看看北戎的对手是谁？京营那帮少爷兵只会窝里横，骨头都被富贵升平磨脆了，哪挡得住北戎人的长刀？”

“京营确实是花架子，但中原驻军没那么好对付，”慕清晏说，“我听殷帅提起过，中原统帅纪允光是个将才，就算中原军久享太平，不比西北铁骑锋锐无双，也不至于一战未接就丢盔卸甲……强龙尚且敌不过地头蛇，北戎人凭什么在别人的地盘上烧杀劫掠，毫无忌惮？”

萧霁瞳孔骤缩，品出了慕清晏的弦外之音。

他到底是追随清远侯的老人，稍一推敲就分析出，以拖欢父子的老谋深算，确实不可能分出太多兵力孤注一掷。这蓄谋已久的一击看似势若雷霆，其实不能持久，一旦中原军回过神，凭借优势兵力切断后路，来个前后夹击，北戎人就成了笼子里的困兽，只有被自己消耗殆尽的份。

那么北戎人因为什么肯定，自己能在中原驻军反应过来前撕开包围圈，博一条生路？

到底是他们未卜先知，将中原军的应对预料的明明白白，还是……有人私底下和北戎暗通款曲，将大胤军□□先透露出去？

以萧霁的老道，原本早该想到这些，只是他一路颠沛流离，既要护着慕清晏，又要防着马匪和北戎轻骑，脑中每一时每一刻都填得满满当当，实在分不出心神思忖这些。

如今串联起前因后果，此人的冷汗顿时下来了：“北戎前脚攻城，山西境内的流匪贼寇后脚就作起乱来，若说是碰巧……也未免太巧了些！”

他目光炯炯的看向慕清晏：“马匪在山西境内流窜多年，对地形和驻军分布再熟悉不过，若是和北戎人勾结在一起，确实难以抵挡。”

“北戎人是架在大胤脖子上的明刀，流寇则是抵住后心的暗箭，明刀易躲，暗箭却是难防，”慕清晏沉吟片刻，好似下定决心，“先生可愿与我一同探探这‘暗箭’的底细？”

萧霁拧起眉头，握住刀鞘的手再度收紧。

此间土匪原先不知盘踞在哪一处山沟，趁着北戎入关的东风壮大，继而在山西境内横行肆虐。这一日凑巧经过此地，又恰好看上了这座遮风挡雨的小驿站，掀起好一场腥风血雨。

马匪看流民犹如猪狗牲畜，不能一下全宰了，但也不用好吃好喝的养着。他们就像驱赶蝼蚁一样，用刀锋驱赶流民取乐，看他们匍匐在自己脚底打滚哀嚎，忍不住哈哈大笑。

匪首生得人高马大，却有一双精光内敛的眼。他对手下呼喝流民的丑态视若无睹，像跨过满地污秽一般抬腿迈过，身后随从极有眼力见，上赶着将一角地面收拾干净，又铺上干净大氅，恭请大当家屈尊坐下。

这时，一个土匪拖起流民，将“他”推倒在地，又从腰间解下酒囊，一缕酒水疾如箭矢，在大笑声中倾泻而下。流民呛得喘不上气，伸手胡乱抹了把脸，伪装的泥灰拭净剥落，露出掩藏其下的真面目——居然是个眉清目秀的女子。

土匪先是一愣，又大笑起来：“想不到在这种穷乡僻壤，还有这么好的货色？老大，今儿个我有福气，先开荤了！”

匪首对手下人甚是宽容，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土匪上前揪起那女子头发，不顾她尖叫挣扎，径直拖向后院。女子疯了般又踢又蹬，混乱中不知怎的抓住那土匪的手，用力咬了口。

土匪大叫一声，痛怒交迸之下，蓦地凶性大发，干脆将那女子推进草堆，紧跟着欺身而上，“刷”一下撕开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