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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策挥了挥手，一旁亲兵会意，堵住胡山的嘴，将他押下去。清远侯这才转向青棠：“哪里来的人马？流匪，还是朝廷驻军？”

青棠摇了摇头：“都不是，看着像是商队……哦对了，领头之人自称姓丁，还说是少帅您的旧相识。”

殷策微乎其微的一挑眉，再次和何铮交换过眼神。

青棠原以为所谓的“旧相识”是故意套近乎，待得来人入了大营，他才知道“相识”二字并不掺水分——双方刚一见面，清远侯便主动作揖，竟是对来人行了一礼：“当日身陷京中，多得丁先生相助，形势所迫，未及道谢，今日在此谢过。”

“丁先生”正是丁裕。

这位仿佛刚从沙窝里爬出，顶着一头一脸的灰土，元宵之夜在清欢楼中赏乐饮酒的风流潇洒早被西北风沙雨打风吹去。然而此人天赋异禀，哪怕身穿短褂、脸蒙尘灰，依然能端稳做派，不慌不忙地回了一礼：“殷帅谬赞，在下愧不敢当。”

殷策从来是非分明，谢过恩情，紧跟着便是追究罪责：“丁先生大恩，本帅来日必会报偿，只是我也想问一句，西北dòng • luàn频频，四方匪寇接踵而起，这其中有没有丁先生推波助澜的手笔？”

清远侯这一问堪称径取中宫，同样有份“推波助澜”的何铮顿时揪紧心脏。他想说些什么缓和气氛，觑着殷策面无表情的侧脸又不敢开口，杵成一根唯唯诺诺的人棍。

幸而丁裕走南闯北，见惯了大场面，并未被殷策引而不发的责问震慑住，挥洒自如地笑道：“确实有……说来惭愧，在下自忖算无遗策，又有圣上口谕，便想着借匪寇之手将西北一带的世家豪强清理一番，没曾想螳螂捕蝉，尚有黄雀在后，倒叫旁人捡了便宜。殷帅若要问罪，在下二话不说，悉听发落便是。”

殷策：“……”

这小子都把慕清晏搬出来了，他还发落个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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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豺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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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裕在西北地界兴风作浪，背后少不了慕清晏的默许和何铮搅混水，说白了，这二位一个是主谋，一个是帮凶，真要问罪，哪个都逃不掉。

殷策可以问罪丁裕，却不能将这两人拖下水，毕竟他俩处心积虑机关算尽，无非是为清远侯博一条生路。殷策既然享了好处，就不能装作一无所知，将自己择得干干净净。

丁裕敢坦然认罪，便是吃准了殷策的脾气。何况西北局势一日乱似一日，清远侯想尽快收拢局面，就不能不和手握资源与商路的丁裕合作。

事实证明，他的确拿住了殷策的要害，听到“圣上口谕”四个字，殷策脸色阴晴不定了好一会儿，到底还是揭过这篇：“罢了……此事原本因我而起，我难辞其咎，又有什么立场问罪旁人？丁先生连夜赶路，想必有要事相商，还请明言——可是京中又有消息传来？”

清远侯可能是得了名为“慕清晏”的癔病，三句不离流落在外的女皇。丁裕不知该好笑还是无奈，肃整了神色道：“在下漏夜造访，是想向殷帅送上一份大礼。”

殷策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丁裕拍了拍手，帐帘随即被人掀开，走进来两个精壮汉子，手里挟着个五花大绑的男人。殷策留心打量，只见两个汉子清一色粗布短褂，手臂肌肉隆起，看着像是庄稼人，仔细分辨却能发现，这两人通身上下透着血腥气，肖似亡命徒。

清远侯刚有所缓和的神色骤然变冷：“你带两个匪寇来见本帅，是什么意思？”

两个汉子原先看殷策脸色苍白，站在热浪滚滚的大帐里还要披着灰鼠斗篷，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不期然起了轻视之心。谁知这“书生”一对眼珠好生犀利，只一眼就认出他们来历，此刻被他目光逼视，心头居然有些发凉，腿肚子不听使唤地抽起筋，双双跪倒在地。

丁裕略略侧身，遮住殷策冰冷森然的视线：“殷帅容禀，此二人确曾落草为寇，但也是为情势所迫——他二人原是良家儿郎，只因田地被占、无处安身，被逼占山为王，好歹为父老乡亲挣一条活路。他二人手上没少沾人命，却都是些鱼肉乡里的豪强乡绅，并未戕害过百姓，还请殷帅看在他二人际遇堪怜的份上，从轻发落。”

殷策听得“良家儿郎”和“田地被占”，神色已不复森然，末了长叹一声，再度扫过那二人，见他们左右掌心皆有老茧，确实是常年做农活的痕迹，语气终于缓和：“起来回话吧。”

两人长出一口气，起身时才发现，不过片刻光景，后背衣裳居然被汗水打透。

殷策转向五花大绑的男人，丁裕会意，解下黑布头罩。出乎意料的，蓬草似的乱发下是一张苍白瘦削的面孔，轮廓竟然称得上俊秀，不似西北汉子，倒有几分江南文士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