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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片刻迟疑,如雷的轰鸣声已经自身后撞来,那是千百匹战马同时踩踏大地的动静,马蹄目不暇接,“雷鸣”却整齐划一,连骑士的拔刀声都只有一下,刀锋倒映着日光,直如闪电凭空腾起。
匪首循声张望一眼,瞳孔顿时凝缩成针尖大的小点,喃喃道:“西北铁骑……当真是西北铁骑!”
他又扭过头,隔着重重箭雨与密密麻麻的人潮,与塔楼之上的人影目光交汇,透出狼一般的狰狞。
“走吧,”殷策却不屑看他,揽了揽灰鼠大氅,若无其事地转过身,“既然碰上了,咱们也去会会这位了不得的……‘英雄好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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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擒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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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口中的“西北铁骑”并非成建制的驻军,而是指西北大营统领之下的骑兵部队,虽然人数不过五万,却是两代清远侯精心磨砺出的利器,镇住了窥伺山河的四方虎狼,也守住了北境多年来的安康太平。
不过事有两面,在百姓眼中保家卫国的利器,未尝不是上位者心头如鲠在喉的凶器。早在老侯爷过身之际,先帝就动了裁撤西北军的念头,一波接一波的软刀子使下来,差一点就得偿所愿——若非七年前,北戎南下,铁蹄震慑山河,先帝无奈之下重启西北大营,又将统领四境的帅印交到殷策手中,西北军只怕以不复存在。
从某种意义上说,西北大营不只是统兵之所,更是北境百姓心目中的象征,只要西北铁骑还在,村头的清远侯帅旗不倒,西北人心就不会涣散。
当西北铁骑出现的一刻,匪首就知道自己满盘皆输,当即下令后撤。这股马匪的实力确实非寻常流寇可比,正面交锋之下,竟然咬牙扛住西北铁骑的长刀,纵然伤亡惨重,却是打定以命换命的主意,宁可全军覆没,也绝不让铁骑好过。
这种打法十分眼熟,当年北戎南下,清远侯领兵阻截,双方交锋无数,北戎的狼牙骑兵就是用这种方式给西北军添了无数麻烦。此际旧事重演,远处观战的殷策皱了皱眉,打了个手势,何铮会意,再次发出信号弹,焰火窜入空中,在西南角炸开一簇绿色的火星。
马匪不明所以,西北铁骑却认出了主帅信号,四方包围密不透风,只在西南角扯开一道缺口。马匪见状,如获至宝,不必首领发话,争先恐后的往缺口处逃去。
那匪首本要纵马疾驰,谁知逃到半路,又是一只铁箭射来。他在心里暗骂一声,就要挥刀格挡,谁知那箭学了聪明,不着急伤人,而是划过一道弧线,“嗤”一声扎入马颈。
坐骑发出一声嘶鸣,前蹄发软跌倒在地。匪首从马背滚落,眼看无数长刀刺向面前,他把心一横,就地滚开三四丈,紧接着鱼跃而起,将一名手下砍落马背,自己纵身跃上,呼啸冲出包围圈。
塔楼上的何铮瞧见这一幕,险些爆出粗口,百忙中瞥了殷策一眼,才将到了嘴边的污言秽语咽下:“这小子……也太贼了!”
殷策淡淡一笑:“我倒是放心了。”
何铮不解其意,倒是一愣:“您……何出此言?”
“君之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贼寇,为君者如此,为将者也不外如是,”殷策抚摸着缠在腕上的丝帕,低垂眼帘,“此人罔顾手下性命,固然杀伐决断,却难得真心追随,就算逃出生天,马匪内部也必生嫌隙。”
何铮对殷策一向信服,这回也不例外,清远侯说马匪内部必生嫌隙,他便打定了看好戏的主意:“那少帅,咱们预备的后手还用吗?”
“用!”殷策斩钉截铁的说,“此人方才冲阵所用之阵型,与北戎军十分相似,只是细微处略有改动……旁人姑且不论,为首的贼寇本帅却是要定了!”
最后一句,清远侯一字一顿,隐约带上金铁杀伐之声,冷戾之意呼之欲出。何铮二话不说,提刀下了塔楼,命村兵放下吊门,自己点了五六个亲兵,就这么有恃无恐的杀入乱军。
清远侯麾下战力在这一刻显露无遗,马匪人数虽多,却硬是近不了何副将的身,相隔尚有十来步便被亲兵斩落马下。不过半刻,何铮便与前来增援的西北铁骑汇合,当先一人掀开头盔,露出一张肌肉精悍的脸:“格老子的……老何,你怎恁的没用,被几个贼匪困在这里?该不会去一趟京城,被脂粉气迷了眼,连路都走不动了吧?”
西北汉子生性粗豪,言笑向来无忌,何铮自然不会把这点玩笑放在心上,挥手给了来人一鞭:“老许你少说风凉话,前面那匪首是少帅要的人,他要是跑了,你自己去跟少帅解释,我可不替你兜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