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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之后，此地的锦绣繁华与我再无瓜葛，”慕清晏想，“我一无所有，唯一能把握在手里的，只有自己的命运！”

这念头乍一浮起，慕清晏陡然窜起一股异感，仿佛是如释重负，又像是怅然若失。

直到身后的萧霁试探呼唤道：“皇上？”

才算将女皇的神魂拽回来。

“没什么，”女皇扭过头，笼罩眉心多日的阴霾彻底散开，她一甩额发，再无留恋，“走吧！”

一行人鱼贯钻入密道，飞快消失在黑暗深处。

殿内就此没了动静，守在外头的腾骧四卫却心急如焚，一个时辰后，王彬再也按捺不住，拼着“犯上”的罪名砸开大门，冲进颐宁宫，只见太后晕倒在居中宝座上，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王彬犹不死心，带人将里里外外搜寻过，结果仍是一无所获。他没了法子，只能先命太医救醒太后，又将来龙去脉简短说了遍。

太后喝了药，还有些精神不济，花白鬓发垂落枕畔，掩映着深宫妇人冰冷森然的目光。她伏在罗汉床上，将琉湘颤巍巍的手一推，指着寝殿道：“机关一定在里头，给哀家搜！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王彬应了声，带着禁卫和大小内宦一通忙活，终于在立柜后发现了密道入口。他试着推了把，发现暗门从里面抵住，一时难以撞开，只得向太后回禀：“太后，这门从里头顶死了，就算撞开，过了这么久，里头的人恐怕也……”

太后明白他的意思，一个时辰，足够锦衣卫护持着慕清晏从密道脱身，从此天高海阔、鱼入汪洋。

有那么一时片刻，太后脸色森然，转动青金佛珠的手又快又急。王彬伺候太后多年，如何不知这是盛怒的迹象？当下就地跪倒，啪啪扇起自己耳光：“是奴婢无用，请太后恕罪！”

太后缓了片刻，冷冷道：“传哀家旨意，命腾骧四卫和京营八卫搜查京城及近郊，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把人找回来。”

没人敢违背盛怒之下的太后，半个时辰后，一向不对付的腾骧四卫和京营八卫倾巢而出，再次联手封锁京城九门，对每一个出城的路人仔细盘查。

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九门被封的一刻钟前，一辆小车悠悠出了城门，直往西北而去，走出约莫五六里地后，赶车的萧霁翻身下地，将杂七杂八的货物搬开，打开车身夹板，露出一个足够一人躺下的暗格。

男装打扮的慕清晏翻身坐起，下意识理了把蓬乱的鬓发，长出一口气。

“有劳萧先生，”她十分自然的换过称呼，“若无先生相助，此番计划也不能这么顺利。”

萧霁端详着慕清晏，见这逃离深宫的年轻女帝虽然形容狼狈，神态却大方舒展，非但没因离了锦绣乡而惶惶不安，反倒隐隐露出期待与雀跃，好似一只被金丝笼囚困许久的雀鸟，终于脱身而出、重得自由。

他对女皇的评价又高了几分，想起自家少帅离京前的吩咐，语气越发恭敬：“皇……公子言重，护您安全无虞本就是属下的分内事。”

他回头张望一眼，说道：“京中怕是不会甘休，很可能派出京营大肆追捕，安全起见，还要辛苦公子立刻上路，等离了直隶，回到北境地界，才能松一口气。”

慕清晏毫不犹豫：“我没在民间行走过，一切都听萧先生安排。”

两人上了车，往西行了五六里，只见路边开了家小小的客栈。萧霁将运杂货的马车驱赶进去，片刻后，一队行商模样的人走出来，护卫着居中一辆马车，径直往西北而去。

京营和禁卫已经够迅速，仅仅过了半个时辰就寻到客栈，里外搜找过，没发现可疑之人，便只当女皇一行没来过这儿，呼喝着往别处去了。待得他们离去后，掌柜的进了后院，从鸡笼里摸出一只鸽子，将写好的字条藏进信鸽足环中，往天空中一抛。

信鸽振翅而飞，转瞬消失在云层深处。

继清远侯叛逃之后，偌大的京师再次地动山摇，这一回，奉天殿的至尊宝座上不见了原主，尽管太后和内阁竭力封锁消息，架不住宫中人多口杂，当日万寿宴上的变故依然被编成小道消息，在民间悄然传开。

哪怕太后打定了废帝的主意，甚至拟好旨意，只差昭告天下，变故至此，也不能大张旗鼓的宣扬出去。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慕清晏究竟是不是慕氏血脉，也比任何人都明白内阁寻回的楚馆小儿与先帝是何干系。原本那一纸废帝诏书应该以罪己诏的方式，由女皇亲自颁发，但谁也想不到，女皇用一招釜底抽薪撕了所有人的底牌，太后与内阁再想废帝，就得自己唱完独角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