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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沉吟着坐在榻上,手指有规律的轻敲案几,在“殊死一搏”和“暂行退让”之间举棋不定,就见素辛兜回殿内,往慕清晏身上披了件大氅。
十月的京城已经相当寒凉,慕清晏打了个寒噤,揽紧肩头衣领,对素辛笑了笑:“有劳。”
素辛本担心自己多事,得了女皇笑脸,一时几有受宠若惊之感,忙道:“奴婢不敢……皇上若是觉得气闷,不妨去院里走走,奴婢听说今日有流星天相,甚是好看呢。”
慕清晏没当回事,却也不想拂了这小宫女的好意,于是举步往外,跨过最后一道门槛时,她猛地顿住,抬首向着四方天,露出恍然之色。
“真是在这宫城里待久了,心胸也变狭隘了,”她想,“外有天大地大,我又何必画地为牢,将自己困在这四方天地中?”
殿内的素辛刚铺好被褥,就见那女皇不知抽了什么风,又疾步折回殿内,因着步履太过匆忙,差点撞翻案前的紫铜灯台。
素辛忙迎上前:“皇上,可是落了什么要紧物件?”
慕清晏紧紧盯着她:“素辛,我要你最后帮我做件事!”
太后的万寿宴定于十月二十四,因着女皇不肯低头,这对貌合神离的母女陷入僵持,已有好些时日未曾见面。但慕清晏再不得太后喜爱,终归是名正言顺的九五至尊,拜了祖宗、祭过天地,只要她没下那道退位诏书,天下子民和满天神佛就只认这一位。
正因如此,不管太后有多不情愿,也不能不往勤政殿传旨,命女皇赶赴万寿宴。
多日的闭门沉寂后,女皇再次穿戴起帝王冠冕,红罗长裙、真红大袖衫,长发挽成雍容端庄的髻,戴着礼部改良过的金凤小冕。
万寿节宴本是喜事,素辛却从女皇过分肃穆的脸色中觑见某种不祥的端倪,一边用鹿角梳梳理女皇长发,一边轻声道:“皇上……”
慕清晏抬起头,从这小宫女欲言又止的神色中觉出强压的惊惶与不安,于是拍了拍她的手,安慰一笑:“没事,别担心……凡事有朕呢。”
素辛点点头,隐隐颤抖的手终于稳下来。
慕清晏对镜照了照,在眉心处点上一朵大红明艳的花钿,自觉没有差池,这才拂袖起身:“今儿个是母后的好日子,可不能去迟了……走吧。”
这一日是太后的五十整寿,老人家一向看重生辰,自然格外重视。自打入了十月,宫中上下张灯结彩,到处都是醒目的红,宫人脸上挂着含蓄喜庆的笑,只是在经过闭门深锁的勤政殿时不自觉的加快脚步。
多日来第一次走出勤政殿,饶是慕清晏已非刚穿越那会儿的愣头青,依然不自觉的张开口,深深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前来迎人的是太后身边的王彬,见状露出皮笑肉不笑的神色:“皇上,赶紧着些吧,太后和诸位大人还等着您呢。”
慕清晏没举步,抬头望着狭隘逼仄的天,突然道:“马全庸是你杀的?”
王彬没料想她会突然提起这茬,脸上天衣无缝的笑意几乎绷不住。然而他也是人精,很快转圜过来,笑道:“皇上这话就过了,奴婢有几个胆子,敢在宫中shā • rén?是那马全庸手脚不干净,偏又嘴硬得很,入了腾骧四卫也不老实交代,用刑的禁卫一时没控制好轻重,才闹出人命……唉,话说回来,也是他自己不懂事,连‘识时务’三个字都不晓得,落得这么个下场也怨不得旁人。”
慕清晏一双杏仁眼盯着王彬,神色不愠不怒,却叫这有着“内相”之称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出了一身冷汗。
“王公公跟着母后,自有你的锦绣前程,”半晌,慕清晏悠悠道,“这一路您可要慢慢走,免得一着不慎,失了这好不容易挣来的花团锦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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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挟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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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的万寿宴定于奉天殿,王彬引着女皇赶到时,太后轿辇也刚至殿门口。慕清晏敛罗袖、理衣襟,一丝不苟的行了叩拜大礼:“多日不见,儿臣恭祝母后万寿无疆,祥康金安。”
太后与她多日未见,此时居高临下,只觉女皇憔悴不少。到底是从小看着长大的,要说太后毫无感触自然不可能,但她转念想起女皇私底下的种种举动,刚有些软化的心顿时硬了。
“起来吧,”太后淡淡地说,“几日未见,皇上似是憔悴了,平时还是要静心休养,少操些不该费的心。”
慕清晏抬起头,字句恭顺:“母后教诲,儿臣……铭记于心。”
帝后相携进入奉天殿,乍一看还是母慈女孝、毫无嫌隙。满朝文武起身叩拜,山呼声震得大殿屋梁隐隐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