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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眸凝视着慕清晏，脸色是一如既往的波澜不兴，慕清晏一时揣摩不透，只以为他还在自伤际遇，小心翼翼地劝道：“怎么，在想宫宴上的事？是不是那个拖欢跟你说什么了？”

殷策回过神，唔了一声：“也没说什么……不过是几句实话。”

慕清晏越发不安：“他说什么了？是不是趁机欺负你了？你等着，回头我让人往鸿胪寺放一把火，一定替你找回场子！”

亏得清远侯已经习惯了景昭女皇三不着两的做派，才没当场喷笑出声，脸上的晦暗寂郁却已尽去，显出几分忍俊不禁的笑意。

“说什么呢？”他不轻不重地斥道，“北戎人再跋扈也是一国使臣，真把鸿胪寺烧了，鸿胪寺卿袁成非把颐宁宫门口的青砖地跪穿不可……”

殷策是真心调侃，落在慕清晏眼底却成了“强颜欢笑”，那股怜惜越发沸反盈天，忍不住伸出手，在他脸上轻轻抚摸了下。

殷策没说完的话音顿消，舌头差点打了结。

“我知道你心里委屈，”慕清晏柔声道，“你且忍一忍，再给我点时间……等我说话算话了，一定还你一个公道！”

清远侯征战多年，早练就一身铁石心肠，酷刑拷打尚且不能叫他动容变色，这一晚却不知怎的，被景昭女皇轻描淡写的两句话说出满心苦楚，睫毛轻颤了颤，好容易忍住直逼眼角的酸涩。

“臣与陛下君臣有别，”殷策低声道，“您实在……不必对臣作小伏低。”

慕清晏权当这番套话串在他舌头底下，要用时拎出来抖搂两下，和窗外风声无甚区别。她只管将枕头拍得松软，服侍殷策躺下，给他掖好被子，又往他脚底塞了个滚烫的汤婆子。

然后她抬起头，直视殷策双眼：“你守土卫疆多年，到头来却差点落得一个不许将军见太平的下场，心里可有后悔？可有怨恨？”

殷策不明白话题是怎么串到这里的，但是女皇问了，他便如实答了：“不悔，臣心甘情愿。”

慕清晏于是道：“我也没觉得作小伏低有何不好……你蒙冤下狱，皆因上位者无能，照顾你，我心甘情愿。”

于慕清晏，可能只是如实说出心中感受，只字未曾添减，所以她万万想不到，自己随心而道的一番话在殷策心口掀起了怎样的山呼海啸。突如其来的百感交集翻腾上来，铁石心肠兜不住，分明听到心防碎裂时发出的微弱悲鸣。

“为什么……”他深深看着慕清晏，一语双关地问道，“为什么……这样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