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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策摸不透女皇这么问的用意,心念电转间,还是选择了最稳妥的回答:“我已非四境统帅,您叫错人了……北戎之事属于外邦,自有鸿胪寺与兵部诸位大人操心,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慕清晏听到一半时已经翻出白眼,待得全听完,虽然没说话,脸上的神色分明是:编……接着编!老娘要是信了,妥妥是脑子被驴踢了。
殷策被她盯得无奈,自觉像个欺骗了小姑娘的登徒子:“我没骗你……以我现在的身份,什么也做不了,又何必多想,给自己找不痛快?”
慕清晏心说:信你就有鬼了!
她知道殷策心有顾虑,兜圈子只是浪费时间,觑着随从离得不近,又兼街上人声鼎沸,轻易淹没了两人对话,于是走近两步,语不传六耳:“你……真的甘心?”
殷策再如何镇定从容,此际都不由惊疑不定地瞥了她一眼。
慕清晏知道自己急躁了,但她不能不急,她必须尽快确认殷策的心意,才知道下一步棋该怎么走。
“你十六挂帅平叛,多年浴血征伐方换来如今的清平盛世,”慕清晏语速飞快地说,“你有罪与否,四境驻军心知肚明,之所以按兵不动,不过是等你一个态度,你就没想过……”
谁也不知道,这轻飘飘的三言两语在昔日的四境统帅心头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刹那间,他看向慕清晏的目光简直比刀锋还锐利。但是下一瞬,人潮推搡着从后涌来,其中还有几个披红着绿的顽童,没轻没重地撞过去,将殷策和慕清晏硬生生分开。
殷策伤后乏力,踉跄退了六七步,身后迅雷不及掩耳地探出一只手,扣住他手肘将人拖到一边。
殷策悚然一震,来不及回头,手肘直接向后捣出。那人功夫应该不弱,却硬是没躲,生生挨了这一记,闷哼唤道:“少、少帅……”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殷策猛地扭过头,只见身后果然是一张化成灰都认识的面孔:“你……何铮?”
这一股人潮来势汹汹,好容易消散后,周围已经没了殷策的身影。方才事发突然,几个随从都护在慕清晏身边,没曾想一眨眼,人居然不见了。
“主子恕罪,都是小人没看住,”一个首脑模样的随从吓了一跳,慌忙向慕清晏请罪,“小人……小人这就去寻!”
他刚要转身,却被慕清晏唤住:“等等!”
随从刚抬起的腿忙不迭收回,仓皇中差点被自己绊倒:“主、主子有何吩咐?”
慕清晏闭上眼,背在身后的手猝然捏紧,又逼迫什么似的慢慢松开:“算了……由他去吧。”
随从难以置信地扭过头,看着慕清晏的眼神活像看到母猪上树,还在梢头扭起了大秧歌:“由他……去吧?”
慕清晏却没有解释的意思,摇着折扇径自而去,几个随从拿不准女皇陛下的意思,见她当真不欲寻找殷策,面面相觑片刻,只得快步追上。
丁裕自以为行事隐秘,殊不知慕清晏早就留意到他手腕上的银环,毕竟原著中不止一次提到过这玩意儿,还做了十足详尽的描述:简单概括,这东西类似于二十一世纪的军官证,北境参将以上的人物人手一只,上面刻有军官姓氏和所属番号。
单凭此物,慕清晏就足以断定,丁裕和北境军中有联系。更有甚者,此行说不准是受了边军将领托付,专门来接应殷策离京。
“也好,”慕清晏将满腹剪不断、理还乱的愁绪强行压下,叹息着想,“他是九天鲲鹏、东海潜蛟,本就不该被困在金丝笼子里……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慕清晏把玩着折扇,被猝然而起的离愁压住眉心,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殷策离她其实并不远——相隔六七丈,清远侯隐在巷口暗影里,眼睁睁看着慕清晏擦身而过,嘴唇微微张动,却发不出声音。
他身后站着一个面容英挺、约莫二十七八的男人,抬手摁住殷策肩头:“少帅,咱们时间有限,不能再耽搁了……一旦朝廷回过神,封锁九门和各处关隘,怕是想走也走不了!”
殷策转身看向来人:“你们怎么来了?”
男人姓何,单名一个铮,既是清远侯殷策的副手,也算他厮混长大的半个发小。此人行事稳重,思虑周全,是清远侯第一倚重的副将——否则殷策奉诏入京,也不敢将坐镇北境、统领边军的重任独独交托到他手上。
“你一走数月,军中传什么的都有,一会儿说朝廷冤枉你谋逆犯上,已经将人秘密赐死;一会儿又说你入宫当了内侍……听的我是心惊胆战、坐卧不安,哪还待得住?”何铮没好气道,“我要是再不来,军中那帮老油子能把我一口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