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页

晏星河没有立即回答，似乎这句简单的话也要在他脑中浅浅地消化一会儿，片刻后，他先是笑了一下，而后微低下头，好似有些不好意思，但随后还是抬起了头，指了指他旁边一直在和长辈说话的余清衡。

余清衡听得很认真，冷淡清丽的眉眼在此刻显得更为真切，在他二人谈话的期间，大多数时候都是凤皇的父亲在说话，偶尔他会提上一两句自己的疑惑，也许是满意于余清衡谦卑有礼的态度，凤皇爹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总之和凤皇说不到三句话就开始气得胡子乱翘的模样天差地别。

凤皇看得一边咂舌一边感慨，心道果然在父母眼里永远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好，倒是丝毫不觉得自己有半分过错，可他再认真看上几眼，又觉得余兄果真容易讨人喜欢，不仅脸好看，说话也好听，若是他愿意，只怕这世上没有他拿不下的人……

凤皇此时再看看听不懂却同样听得认真的小孩，觉得人喜欢余兄也是人之常情，要是有人问他喜不喜欢余清衡，那么他自己也同样会给出肯定的答案。

凤皇自然不知余清衡和晏星河的那点过往，还当真以为晏星河是余清衡受某个逝去故人所其照顾的孩子，而不知遭何意外后才变成了现如今这幅模样，余清衡也只是为了对他人的承诺才会选择将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无欲天中。

另一边，余清衡也已与凤皇爹讨论完毕，他微垂着眼，缓缓道：“也就是说……无欲天此地确实是存在的，只是它的开启时间不定，开启地点亦不定，且每次通道打开的时间不会太长，若是想在三界之外寻找到这么一个罅隙，还是极其靠运气的……”

凤皇爹点了点头。

余清衡无奈地轻叹一声，道：“我知道了。”

说罢，他站起身来，晏星河亦跟着他起身，同凤凰一家子告别。

临走前，凤皇爹和凤皇二人送他们送到南山的山门前，纵使时间已过去了一个多时辰，南山的天仍旧是如同他出来时一般——枫红一片，看着就像是洋洋洒洒的优美写意画，再点缀几人人影，增添些许生动意味。

余清衡牵起晏星河的手，微笑着耐心教他：“来，跟哥哥和叔叔们说再见——”

晏星河依旧是愣了一会儿，而后才轻笑着摆摆手，对二人道“再见”。

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凤皇爹负手而立，仰天长叹：“唉，多好的人啊，怎么就有了儿子呢？”他看看自家缺根筋的逆子，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愤懑感，他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叹了出来，一个人自言自语地说其实不管有没有儿子是男是女他都不是很介意。

凤皇睁大着眼睛看着自家老爹，不由得惊讶道：“老爹，你在说什么呢，我和余兄只是好友！还有——那不是他的儿子，与其说那是他的儿子，倒不如说是我的儿子更为贴切。”

凤皇爹脑袋猛地一转，险些闪了脖子，但他更胜一筹的惊讶可不是装出来的：“什么？！你的儿子？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去找人生了个儿子？！”凤皇爹内心百转千回，顿时想到了无数个自家逆子霍霍人家大好姑娘，又将亲子丢给友人抚养以此来逃避责任的狗血故事，他眉头一皱，顿时怒从心起，似乎凤皇再不给个合理的解释，他梆硬的拳头就要立刻揍到人脸上去了。

凤皇“哎呀”地跺脚叫了一声，连忙跟着自家老爹解释事情的前因后果，凤皇爹听了后才将怒火渐渐地熄了下去，但转念一想，觉得方才自己误会都是因为这傻小子乱说话，于是又皱了眉，指责道：“都说了让你多看看书了，你也不学学人家是怎么说话的？就像你这样子，你要不是我儿子，你早就被人打晕活埋了！”

凤皇听了这话也毫不在意，竟还愉快地抱着脑袋吹起了小曲儿，哼哼唧唧地走调让他爹是想发脾气都发不出来，不满的话到嘴边就变成了“好难听快停下要被你吹尿了”，然后父子二人对视一眼，而后一笑泯恩仇，打打闹闹回家去。

父子二人这厢回了家，余清衡和晏星河则还载着云雾在回去的路上。似乎是今日做的事情有些多了，晏星河一离了外人的目光便开始打起瞌睡来，总归也没什么事，余清衡自然也就由着他去睡，来时晏星河枕在余清衡的腿上睡得安稳，归时也就自然而然地枕上了。

腿上有股沉沉的重量，余清衡垂着眼，一只手拿着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晏星河的头发。

若是一直放任晏星河如此下去，那么他的魂魄迟早有一天会彻底消散……无欲天的事情还没有个确切的着落，他不知道这幅躯体能不能容纳晏星河的魂魄撑到那个迷茫的未来，他疲惫地叹了一声，看着面前小孩安静俊俏的容颜，一颗红色的小痣像是血一样滴在白皙的眼睑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