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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番外二(新书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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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元徵旧事(周太后)

周仪出自累世公卿之家,是定京里最有名的贵女,知书达理,端庄贤惠,才貌兼备,及笄那日,连崇光女帝都亲临府上,夸她一句——有母仪天下之风采。

崇光女帝膝下仅有一子一女,太子刘熙,镇国公主随父姓,取名裴悦,便与大位无缘了。周仪在人群中偷偷瞧见了太子刘熙,他长她几岁,继承了父母绝美的容貌,却有着世家子弟也望尘莫及的气度与性情。他在世家子弟的簇拥下,谦逊温和地微微笑着,如芝兰玉树一般,散发着温润清和的光彩,让所有的男子都黯然失色。

多少贵女偷偷地爱慕着他,他却从头到尾也没有看任何人一眼,然而便是这样的一个人,还有那样一句话,让周仪深深地凿进了心底,成了她夜夜梦中的妄念。自此以后,她更加以太子妃,乃至皇后的礼仪规范自己,努力地学习着,期盼有朝一日能成为配得上他的女子。

终于,等到了她十六岁这年,她等到了崇光帝的宣召入宫,崇光帝透露了一个消息给她,她有意让刘熙迎娶她为太子妃,她问她是否愿意。周仪的脸红了,绞着帕子没有回答,崇光帝便笑着点点头,让她回府。

她仿佛是踩在云端回到了家中,三年的美梦终于成为了现实,她狂喜着,却又按捺着,这样的女儿心思不能叫人看出来,否则便失了气度。周家上下一团喜气,母亲带着她上浮云寺烧香,她跪在菩萨面前,诚心诚意地感激菩萨的恩典,让她嫁给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敬香之后,母亲听大师讲道,她领着丫鬟们在流云亭小憩,却看到了自己梦中的那个人,他和她记忆中的一样——不,他更加高大,也更加俊美了,比她原本想象的,还更好。

“周姑娘,我有话对你说。”

他的声音清润柔和,让周仪心中微烫,她羞怯地低下头,挥退了众人。孤男寡女私会,这样的事有违她所受的教诲,然而她却希望能与他在一起,更加长久一些。

“周姑娘,能否请你拒绝这场婚事。”

刘熙的话,登时让她所有的旖旎烟消云散,她脸色苍白地抬起头看他,蝉声问道:“太子殿下……为什么……”

刘熙温润的双眸含着歉意:“周姑娘,我心里有一个人,我答应了她,要娶她为妻,只是此事母亲并不知情,才想着撮合你我。你是定京最好的姑娘,我不愿让你受了委屈,我若出言退婚,会害了你的名声,所以退婚之事,由你开口。”

周仪心上仿佛被狠狠扎了一刀,他有了喜欢的姑娘了……什么样的姑娘,竟有这样的福气得到他的喜欢,叫他念念不忘……可即便有了喜欢的姑娘,他也不忍心伤害她,宁愿自己来承担这被退婚的污名。

她面无血色地说道:“殿下既然有了喜欢的人,为什么不让陛下为您指婚?她……她是哪家的贵女?”

刘熙怅然看着山巅之上,那流动不羁的云烟,说:“我找不到她了……也许……这辈子都找不到了……可是我答应过她……”

“能与我说说吗?”周仪心里存着一丝希望,如果他这辈子都找不到她,如果她已经死了,他终究还是要娶妻的啊……

刘熙淡淡一笑,与她说起了他们的故事。

刘熙十七岁那年,襄阳大旱,一伙流寇趁机作乱,占山为王,扰乱了一方安宁。凤君裴铮领兵出征,决意平乱除暴,诛杀贪官,救济百姓。刘熙恳请随父出征,裴铮见他已然成年,也是时候担当大任了,便带着他去了襄阳。

到了襄阳,裴铮领兵平乱,贼寇却十分艰险,捉住了不少无辜百姓要挟官兵,战况进入了僵持。刘熙得了裴铮的指示,带着官兵与粮草救济百姓,不料贼寇混进了难民之中,趁机作乱,场面顿时失控。刘熙为了躲避贼寇的追杀,脱去了官袍换上了难民的衣服,抹黑了脸颊与难民一起逃窜,被贼寇所擒,关在了一处营地之中。刘熙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昔日尊贵优雅的太子,只能硬着头皮与满身污臭的难民挤在一起,那些贼寇想留着难民的命作为肉盾要挟朝廷官兵,因此并没有杀了他们,每两日才发一个干硬的馒头,吊着他们的性命。

到了第四日,有一伙蒙面高手杀进了营地,试图解救被困住的难民,一个蒙着脸的姑娘打开了刘熙所在的牢笼,抓住了他的衣服把他拽了出来,被饿得头昏眼花的刘熙软倒在地,无力起身。其他难民相继涌了出来,混乱之中刘熙被人踩伤了脚,疼得眼前发黑。一只带着薄茧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想把他拉起来,他左脚剧痛,软倒在对方身上。

“诶呀你这坏蛋给我起来!”姑娘怒气冲冲地甩开他,刘熙登时摔倒在地,姑娘这才看到他受伤的脚踝,贼寇的喊杀声近了,她硬着头皮冲过来,抓起刘熙扛在肩上,施展轻功往外逃去。

刘熙昏死前听到她咬牙切齿地说:“你的手脚放干净点,别碰到本姑娘的身子!”

等刘熙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他躺在了一个山洞里,那个姑娘却不见了人影。刘熙挣扎地起来,想要逃离此地,然而稍微移动,脚上的伤就钻心的疼。红衣服的姑娘蹦蹦跳跳哼着歌进来了,手上还拿着一个包袱。

刘熙抬眼看去,却是昨晚救了他的姑娘,她穿着一身利落的红色衣裙,头发全部束在脑后,发髻上插着一根颜色鲜亮的翎毛。只是现在她摘下了蒙面,露出一张充满活力的俏脸,她的肤色略黑,眼睛却亮极了,笑起来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你醒啦,别动啊,你脚上伤到骨头了,万一移位没接好,以后就变成瘸子啦。”姑娘在刘熙跟前蹲了下来,解开包袱,一阵食物的香味扑面而来,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是我找附近的农家买的,现在粮食太贵啦,还有干净的纱布,我会点跌打损伤的医术,一会儿给你接上骨头。”姑娘说着拿出两个素菜包子递给刘熙。

刘熙摇摇头说:“我手脏。”

姑娘翻了个白眼:“什么矫情的毛病,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你不吃,我可吃完了!”

刘熙犹豫了一下,搓了搓手,接过了包子,尽管肚子饿得浑身发颤,他还是慢条斯理地吃着包子。

姑娘大口大口啃着包子,斜睨刘熙。“你这吃相挺特别的啊……你不饿吗?”

刘熙嚼着包子,待咽下去了,才说:“饿。”

姑娘扑哧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她把喝了一半的水递给刘熙:“喝点水吧,水不要钱。”

刘熙看她方才对着水壶喝过,心中又有些犹豫,姑娘不耐烦地催促道:“小瘸子,你磨叽什么呢,不喝我喝完了!”

刘熙咬咬牙,接过了水壶喝起水来,灼痛的嗓子得到了泉水的滋润,这才舒服了一些。

姑娘边吃边说:“昨天晚上为了救你,我和队里的人走散了,那些贼寇到处找我们呢,小瘸子,你是哪里人,要不跟我回我们队里吧。”

刘熙道:“你们是什么人?”

姑娘说:“我叫十七,我们都是民间义军,朝廷没派人来前,就是我们在跟贼寇斡旋。”姑娘见刘熙污黑的脸上有些不安,便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别怕,我不是坏人!”

刘熙笑了笑,温声道:“你能把我送回襄阳城吗……我的亲人在襄阳。”

“不行。”姑娘皱着眉头拒绝了,“现在贼寇主力正在襄阳跟朝廷打着,我们要去襄阳,得经过贼寇的营地,太危险了。”

刘熙道:“我家里有钱,可以给你酬金。”

十七姑娘眼睛一亮,随即又摇摇头:“不行,就怕有钱没命花,你先跟我回去,等贼寇被剿灭了,我再送你回去不迟。”

刘熙知道自己失踪,裴铮一定会心急如焚,自己却没有办法报平安……

“人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啊。”十七感触颇深地叹了口气,“现在朝廷大军出动,贼寇也蹦跶不了多久,你等伤好了,贼寇退了再回去,平平安安才是最重要的。”

刘熙被十七的话打动了,轻轻点了点头:“好,我听你的。”

“真乖。”十七笑眯眯地说,“我现在给你正骨,你忍着点疼啊。”

十七话正说着,手上已经动了起来,刘熙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脚上一股剧痛,顿时又疼晕了过去。

十七看着晕过去的刘熙,叹息着摇摇头:“现在的男人,真没用,不知道是哪个地主家的傻儿子哟……”

刘熙再次醒来,人却是在一条河边,他被十七背在身上,感受到身下柔软却有力的身体,带着一股少女的馨香。

“你醒啦。”十七说着把他放了下来,“你这个小瘸子,看着瘦瘦弱弱的,怎么这么重,可累死我了!”

十七毫无仪态地坐在地上,挥着手扇风,擦了擦额角的汗,取出水壶来大口喝水。

“辛苦你了。”刘熙哑着声音道谢。

“唉,你要是知恩图报,来日便多给我一些酬金吧。”十七说了一句,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你可别以为我是为了钱才救你的,我是个好人,施恩不望报,不过我看你应该也是个好人吧,知恩要图报的。”

刘熙忍不住笑了笑,轻声说:“不会忘了的。”

十七这才高兴了,把水壶递给刘熙道:“算你上道,来,喝水。”

刘熙小口小口地喝了点水,把水壶还给了十七,自己则侧身伏在河边,掬起一些水来,清洗自己的污黑汗湿的脸,又洗了洗手。

十七斜着眼看着,只觉这人浑身邋遢,举止却又说不出的优雅好看,她也见过县太爷家的公子,也见过秀才举人,那些人都没这人的矫情……

刘熙很快便洗干净了脸和手,一张清俊儒雅的脸庞沾了水珠,在阳光下散发出熠熠光辉,十七怔怔看着,竟说不出话来。

刘熙扭头,看到十七一脸痴傻的模样,疑惑问道:“你怎么了?”

十七这才猛地回过神来,双眼炯炯有神地上下打量刘熙:“你……这么好看啊……”

刘熙知道自己长得不错,但从小到大他身边都是端庄守礼之人,从来没有一个人像十七这样直白地夸他长得好看,目光还如此炽烈。刘熙不禁低下头,躲避对方的眼神。

十七却凑了上来,一点不知道害羞地盯着刘熙的脸看,甚至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你的脸怎么这么白这么嫩,睫毛这么长,一看就是没吃过苦的脸,你家里很有钱吧,你是襄阳哪户人家的公子?”

刘熙左右闪避着,被十七摸得又羞又恼,忍不住低叱一声:“十七姑娘,放手!”

十七手一抖,莫名感觉到一股威压,她冷哼一声,收回手,双手抱胸道:“男人也这么小气,摸一摸又不会少块肉,我不但摸了你,还抱过你,还背过你呢!”

刘熙想起对方的救命之恩,不禁又矮下头去:“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我……我不是襄阳人,只是随父亲来襄阳做客。”

“哦。”十七还有些生气,她冷睨着刘熙,“那你叫什么名字,我总不能一直叫你小瘸子吧。”

刘熙不敢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便说:“我叫……裴熙……”

“裴熙……”十七念叨着他的名字。

刘熙问道:“十七是姑娘的真名吗?”

十七摇了摇头,点了点头:“我是个孤儿,大嫂把我养大的,我是她捡来的第十七个孩子,就取名叫十七了。不过我大概知道我姓什么,大嫂捡到我的时候,我身上有个玉佩,上面刻了一个字,先生说是元。所以,我叫元十七。”

元十七是个话多的姑娘,倒豆子似的就把她们的情况都说给刘熙了。刘熙才知道,她们这个组织都是些孤儿,有个大哥叫陈虎,大嫂叫叶灵,大哥大嫂都是英雄豪杰,平时行走江湖卖艺,见襄阳贼寇残害百姓,就自告奋勇来救济难民。十七的武功平平,轻功却不错,虽然识字不多,却也是一副侠义心肠。

“我最讨厌为富不仁的。”元十七斜睨刘熙,“你是不是啊,可别叫我救了个坏人。”

刘熙失笑,摇摇头道:“我不是坏人。”

元十七哼哼两声:“看你细皮嫩肉的,应该也不像,那些有钱公子,惯会看不起人,你这人倒是性子软软的,让人忍不住想欺负你。”

刘熙顿时红了脸,他心想这不是形势所迫吗,自己受了伤,这姑娘又一副野蛮凶横的模样……

元十七休息了片刻,又过来要背刘熙,刘熙推脱道:“不必了,我自己走可以的。”

“不可以!”元十七皱着眉头,“你这脚要是瘸了,我不是白救你了,你长这么好看,瘸了多可惜啊!”

刘熙根本推不过她,只能被迫让她背了起来。

“大哥给我留了记号,咱们跟着记号走,相信没多久就能找到他们了。”元十七信心满满地说。

然而十七姑娘似乎有些路痴,竟是走了许久也找不到方向。天黑之前,他们找到了一户人家借住,农户只住了一对老人,老人也是淳朴善良地接纳了他们,只是房子小,只多了一间柴房让他们暂住,老人以为两人是夫妻,倒也没多想。柴房里也只有一张硬邦邦的床,元十七把床让给了刘熙,自己拿了些稻草打地铺。

“十七姑娘,你睡床吧。”刘熙说道,“你是姑娘家……”

“不用了!”十七摆了摆手,“你细皮嫩肉的公子哥没吃过苦,我经常打地铺的,习惯了。”

正说着,老人敲了门,送了套干净的粗布衣服给刘熙,刘熙感激地收下了。元十七又出去打水来给刘熙擦身子。

元十七打了温水来,见刘熙一脸局促地坐着,不解道:“你干吗不脱衣服啊,我帮你擦擦后背。”

刘熙连连摆手:“不必了……”

元十七皱眉道:“你身上臭烘烘的,我背着你也难受呀!”

说着上前,自己动手扒刘熙的衣服,刘熙哪里是她的对手,没两下破烂衣服就被她扯光了。

元十七拧了拧帕子,给刘熙擦洗后背,感叹道:“你身上也白着呢,我也想白一些好看,不过我们跑江湖的,哪有不晒黑的。”

刘熙红着脸低头,对这生平仅见的女流氓是毫无办法了。

“十七姑娘,前面我还是自己擦吧……”刘熙艰难地守着自己的底线。

元十七流氓地吹了下口哨,调笑道:“瞧你害羞的,跟小姑娘似的,给给给,你自己擦,不擦干净了,我可不背你了。”

元十七说着把帕子扔给他,自己往旁边稻草垛上一躺,背过身去假寐。

刘熙艰难地擦洗完身子,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整个人也舒服多了。而那边,元十七不知何时已睡着了,做着梦吧唧了嘴,含糊不清地说:“吃……吃饱了……”

刘熙忍不住低头一笑,她虽然有些蛮横无礼,却是个十足好心的姑娘,他想回去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她。

过了两日,两人终于找到了组织,刘熙的脚伤也好多了,不再疼痛。元十七的朋友们躲在一个无人的村落,据说村里的人都被贼寇杀光了。刘熙听他们谈论襄阳的局势,听说朝廷增派了大军,贼寇压力更大了,大军正到处搜查,似乎在找些什么。

刘熙知道他们在找他,却不敢说出来。

元十七带回来一个长得十分好看的年轻男子,这引起了组织里其他人的好奇和敌意,组织里总归是男人多女人少,刘熙看得出来,有几个男子喜欢十七,便敌视十七背回来的漂亮男人。

“十七,这人不像好人,你干吗把他带回来?”

“十七,你忘了吗,为富不仁,有钱人不是好东西!”

“十七,你是不是看中这个小白脸了!”

元十七气呼呼地赶跑了众人:“这可是我千辛万苦救回来的,他还要报答我呢,你们别欺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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