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 29 章
江致明憋红脸,连个屁都再放不出来。
江唯一懒洋洋说:“爸心里想什么,要做什么,你让他自己来跟我说。”
她转身,又侧头回看了眼:“别躲在幕后,还充当军师呢?”
时闻站的地方上方有株梧桐,阳光被枝叶割离出斑驳的形状,他脸净白,睫毛卷曲,很像一幅画。
江唯一伸出双手,拇指食指分别伸出合拢成相机的方框形状,把他收进景框中。
咔~
心里的声音没落。
“江唯一!”江致明狠狠一扯,她的右手手腕被他擒住,腕骨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勒起一圈红色。
江致明:“你怎么说话的?我们家是这么教你的吗?”
“你们当初,也没一句好话。”
不管是从八岁得知蓝雪如只是江致明的母亲开始,还是从烂尾楼里出来后,回到家里的那些天。
她都没有,听他们好好和她说过话。
仿佛她只是一件商品,一件随时可以被送出去的不值钱的商品。
“放手。”在花坛那边的时闻见到场景,大步跨来。
他走到他们的眼前,同样握住江致明的手,冷眼盯着他,再斯文有礼地重复了遍:“放手。”
江致明被力道桎梏住,挣扎不得,憋红了脸说:“你先松!”
时闻没有和他客气,轻轻往后一推搡。
江致明立刻被推搡到了后方的地方,摔了个不小的跟头。
时闻看着他没什么情绪,淡不可闻道:“哥哥就是这么欺负妹妹的吗?”
“她不是我妹!”江致明大吼,捂住臀部道,“哪有砸人脸的妹,还有奚落哥哥的妹妹?”
江唯一觉得丢丑过了头,她实在不想让时闻看到她们家里人丢丑的模样,她拉上他的手:“我们走,别说了。”
江致明的声音拔高八个度,从身后传来:“江唯一,你以为我爸今天这么好说话,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吗?”
江唯一没搭理他,江致明再不客气地吼道:“你要是走了,就别再回这个家!”
“行,”江唯一头也不回道,“一言为定。”
江致明被气得不轻,想要再吼,身前的男人转过身来,没什么情绪地看着他:“你好烦。”
江致明的表情瞬间凝固了下。
时闻随后像是意识到了这句话不合适,又轻描淡写地改口:“不对,是乌鸦好烦。”
江唯一:“……”
回车里后,时闻从应急药箱里拿出软膏,往江唯一的手腕上抹了圈,头也不抬地轻说:“我们去江宁吧。”
“嗯?”
时闻没说话。
江唯一自顾自琢磨着:“丑媳妇总得见公婆?”
时闻笑了下,抬起眸和她对视:“嗯。”
“不对,”江唯一察觉到了些不对劲,“你今天,怎么这么善解人意?”
“我不是个善解风情的人,”时闻淡声说道,“但我总会在你需要的时候,尽量不那么直男。”
车窗外的阳光恰到好处地透进来,时闻揉着她手腕的手微顿,放缓了语气,不是那么熟练地强调道:“因为你的开心,就是我的开心。”
江唯一的耳朵逐渐烧红,连脖子也被这份烫意波及到,无孔不入,像要烙到她的心里去。
把她的心脏烫穿,烙下一枚时闻的名字,深刻到没办法消除。
时闻忽然松开她的手,脱下了西装外套后毫无预兆搭在她的头上,他用不带什么感情的语气说:“想哭就哭,我在。”
江唯一吸了下鼻子,反驳道:“我不想哭。”
时闻:“我在。”
“你这人怎么回事?”她笑着说,“我都明明说过我不想哭了。”
时闻看着她,眼尾渐渐垂下来,手揽住她的肩膀。
江唯一的肩头耸动了下,西装外套里传来了她细微呜咽的声音:“我知道,有油水的地,谁都想要嘛…”
“但你说,像我们家这样,在女儿第一次领着男朋友上门的时候,争前恐后挤破脑袋的场景,你是不是第一次见到?”
时闻没说话。
江唯一说:“你小舅舅,好像也不是很喜欢我。”
“有我。”时闻安慰她。
江唯一的鼻子,突然间狠狠吸了一下,于是时闻看到他新买来不久的西装外套上,狠狠地被擤上了把鼻涕。
有人哭着鼻子说:“你说,他们到底是没把你当我男朋友。”
“还是没把我,当他们的女儿啊?”
“……”
顾不上去计较西装的干洗费到底有多贵,再加上车子的贷款,他到时又要在哪里节省开支。
时闻抱住江唯一,用了今生最耐心的语气,低不可闻地安慰道:“我在呢。”
……
江北市到江宁的路程不远,总体算上去其实只有半天路程。
他们的车从高速下了国道,夜空亮起盏盏星光,远处背景高楼伫立,四周氛围安静而无声。
江唯一趴住窗户,目光越过道路一颗颗梧桐,不停感叹说:“江宁好安静阿。”
“不比江北。”时闻淡淡应完,将车靠在路边停下。
路边有家花店,店内暖光温馨的光线触及到门面前,江唯一和时闻走进光线的范围,向店主要了束康乃馨点缀满天星。
店长是个年轻时髦的女人,见他们手挽着手的模样,由衷祝福道:“去见妈妈啊?真幸福。”
江唯一羞涩低头,又听到店长说:“真羡慕,很久没见过像你们这么恩爱的情侣了。”
尽管知道人家说的是恭维话,江唯一还是止不住面红耳赤,捧起花撺掇时闻快走,几乎是以跑的速度逃离店长羡慕的眼神范围。
时闻妈妈的墓碑就在市内,所在的墓园里夜色深重,灰蓝色的天空不时有乌鸦的叫声掠过,氛围尤其的诡秘。
江唯一挽住时闻的手,看到墓碑上的年轻女人,她穿着黑色方领的衬衫,满脸笑意,像极了时闻。
江唯一放下捧花,朝她深深鞠了个躬:“谢谢。”
谢谢你生出个时闻这么优秀的儿子。
——她在心里无声地接完这句话。
时闻的家里很久都没人住,一踏进去遍布尘埃,江唯一从厕所里打了桶水出来,将显眼的脏地方都擦过后。
她走到窗台,抱住明显心不在焉的人:“这里就是当初凶手逃走的地方吗?”
“嗯,”时闻低声说,“二楼窗台没装防盗网,只要技巧性够强,跌下去不摔伤留下痕迹也是正常。”
“已经过去了。”江唯一知道没过去,但她还是想安慰安慰他。
时闻回头,望见她的脚时蹙了下眉:“怎么不穿鞋?”
“你家凉拖大了,”江唯一没在意这种小事,“待会我光着脚回——”
“踩我脚上。”时闻的心不在焉瞬即卸下,像是增添情趣似的下达了命令。
江唯一微怔,由着时闻搂住她腰,把她一步一步往卧室里带,步子放得很缓。
她的脑袋埋在他的怀里,能感知到安静到几乎没有的心跳。
像心空的感觉。
她的双脚踩在他的脚上,他低下眉眼朝她看过来,鼻尖呼出微热的气,挠到她眼睫,刺到她生出说不出的痒意。
他忽然动了薄唇轻问:“喝红酒吗?”
江唯一的眼睛立马睁开:“红酒!?”
时闻:“嗯。”
酒后乱性这个词在任何人的眼里都不陌生,足以见得跟酒沾边的东西,那肯定就是好到不行的东西。
江唯一:“要!”
时闻松开她走出房间,江唯一被丢在时闻的床上,没来得及打量这个小房间,她麻溜起身从挎包里找出了个方形塑料包装。
把它藏在枕头下,她躲进被窝里,一动不敢动地再次期待。
手机在被窝里亮着荧光,蒋诗诗的消息在微信给她发来:【你们到江宁了?】
江唯一:【嗯。】
之前她就有和蒋诗诗在车上聊过,她是唯一一个知道她和时闻在她们家闹得不太愉快,随后又私奔一般去了江宁的人。
蒋诗诗随即又问:【他带你回家了?】
江唯一继续:【嗯。】
蒋诗诗发了个摩拳擦掌的表情包:【那现在能开直播了吗?】
江唯一:“……”
【你能稍微收敛着点吗?】她提醒。
【我想看直播,就等着直播!】蒋诗诗毫不在乎地坦诚内心。
卧室的门外,时闻的脚步声逐渐传来,江唯一迫不及待给她发了再见两个字过去,转眼摁灭屏幕,像死尸一样躺倒在床头。
手藏在隐秘的地方,自以为很安全地做着小动作,惴惴不安摸到枕头底下,忽然间,又生出了一种打道回府的想法。
江唯一的手摸到了塑料壳子,她思忖着是不是藏深点,今晚干脆都别发现算了。
谁知道,下一刻她的被窝被掀开,时闻的手里除了红酒,另外一只手还拿着两个塑料杯。
“塑料杯?”江唯一有些失控地问道。
“嗯,”时闻淡淡笑,带了些揶揄,“看不起塑料?”
“倒也不是,”江唯一不动声色将塑料壳藏得更深,嗫嚅着说,“就是你,把我唯一一点的少女心,都给破坏完了。”
“那怎么办?也没办法了,下回补回来,”时闻拉过一方小茶几,把红酒倒杯子里,和她轻轻碰杯,“喝几口,就睡吧。”
喝完酒不过片刻,江唯一抿完口红酒的脸泛起红晕,有些晕乎乎,看着眼前的人说:“时…时闻,你知道我枕头下…”
时闻:“……”
他看过去,喝了口酒的人,不由分说倒床,抱住了枕头,看似恋恋不舍的模样。
她的手机屏幕亮着光,时闻挑挑眉头,握住醉鬼的手指头解锁,一低眼,看到了微信里蒋诗诗发来的消息:【可以开始了吗?摩拳擦掌.jpg】
“……”
江唯一正在狂亲枕头,时闻没犹豫打开相机,拍了段她的小视频发过去。
“不对,”蒋诗诗的语音紧跟着传来,“你男朋友怎么成枕头了?”
时闻面无表情回:“可能她,原本就是喜欢枕头吧。”
关掉手机后,时闻从枕头下拿出了江唯一偷偷藏起的塑料壳,眉毛都没挑下,径直毫不留情地,将它丢进了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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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来,江唯一脑袋里宿醉的感知一直都在,她晕乎乎跑到隔壁敲门,像只丧失记忆的木偶熊。
“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