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剧变
施莺莺的行动力不是一般的强。
她说了要养这只猫——至少最后被施莺莺捡走的时候这只神奇动物看起来是猫的外表没错——第二天所有的相关用具就都被搬入了她特地在校外申请的独栋住所。
从能自动清理的猫砂盆到每天都会变换外观的猫爬架,从猫咪特制饭食到自动运作的逗猫棒,应有尽有,这浩浩荡荡的架势都引得不少邻居出来看热闹了:
“看看别人家的猫,过得比我们都好。”
这半真半假的酸话立刻引来了另外一人的反驳:“但是这只猫真的好可爱哦,如果我有这么可爱的猫咪的话,我也会给它买这些东西的。”
还有人迎了上去,试图帮施莺莺一把手:“需要帮忙吗?这些东西可真不少,你一个人能搬得动么?”
也正如他们所说的那样,那只通体雪白的长毛猫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宠物。
先不说要买到毛发颜色纯度如此之高的宠物要花多少钱,光从感觉上而言,他们就觉得自己正面对着的,不是什么可以被随意抱在怀里摸毛的小可爱,而是某种迥异于人类的、令人不得不正色以待的存在。
——然而这种感觉下一秒就全都崩塌了。
另外一位过来帮忙的、同为养猫人的邻居难以置信道:“为什么你家的猫咪格外粘人?我的猫碰都不让我碰,有时候我想摸摸它,它还会挠我呢,怎么你的猫就这么乖巧,可太让人羡慕了!”
被这么一提醒,在场的人们才发现这只猫简直殷勤得过分了,跟在施莺莺的身边跑前跑后的,把“虽然我不能帮你搬东西但我可以跟你一起跑让你不孤单”的狗腿行为发挥到了极致,也把它刚刚蹲在货物箱盯上俯瞰全场的高冷架势毁了个稀巴烂。
“这别不是条长得像猫的狗吧。”有人无意间的吐槽揭露出了不得了的真相:
“算了,管它是什么,看看,连这些小东西都知道要跟在好看的人身边,让自己心情变好呢。”
一时间众人纷纷笑了起来,直到有人提醒施莺莺,门外好像有人来找她了,这些饱含调侃和善意的笑声才停止了下来:
“那个小姑娘是不是来找你的?”
施莺莺循声望去,果然看见了涨红着脸,手里拿着一小袋包装精美的饼干,在大门外徘徊良久不知道该不该进来的梅丽娜,便笑道:
“嗯,她是我的朋友。”
她说这话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被梅丽娜听见。
这话要是放在平常,也算不上什么,毕竟有龙啸天的那一句石破天惊的“人人平等”在前面顶着,梅丽娜只会有些微的感动而已。
但她的内心现在已经产生了对龙啸天的怀疑,再加上龙啸天犯了个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通病:
在把人搞上床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以前那样珍惜梅丽娜了,对她的偏见就又冒了头,一会儿觉得她傻里傻气,一会儿觉得她没有文化,搞得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自信心又处于了崩塌的边缘。
这两厢对比之下,任谁看了施莺莺来挖墙脚的时机,都不得不赞叹一声,又损又妙又准。
在梅丽娜心头思绪百转千回的时候,施莺莺已经和周围的人道过了谢,并许诺以后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也可以来找她,随后来到了梅丽娜的面前,保持着一个不会太疏远但也不会太亲密的距离,温声道:
“我记得你,梅丽娜,你是依约来给我送东西的么?”
梅丽娜万没想到这位“北方国度的皇储”竟然能记得她的名字,受宠若惊之下,一时间说话都颠三倒四了起来:
“我……是的,十分荣幸,我……”
“不要随便用这个词呀。”施莺莺很温和地对她笑了笑:“明明能收到从这么可爱的你手里送来的东西,才是我的荣幸。”
她刚想对梅丽娜伸出手去,接过她带来的东西,却发现了什么让她不得不拘束起来的东西似的,原本平平伸出去的手便立刻换了个方向,最后只是将手摊开在了梅丽娜的面前,对她腼腆一笑:
“这个是给我的吗?”
——然而这个动作,却带给了她莫大的触动似的。
穿着粗布衣服的少女在把东西放在施莺莺手里的时候,几乎整个人都是抖的,颤声道:
“……万分感谢。”
梅丽娜当然不是为了区区一句话、或者数日前的那一次相救而道谢的,她为的是这份久违的尊重。
虽然从小就生活在缺衣少食的没落家族里当侍女,可出于剧情需要,梅丽娜还是像正常家庭里的女孩子那样很好地发育了起来。
再加上她身份低微,就算遇到了不好的事情,也不会有人愿意为她伸张正义,反而会痛打落水狗地往她身上再踩一脚,深知自己处境的梅丽娜久而久之,便养成了含胸驼背的习惯;如果手里拿着什么东西的话,她还会把东西捧在胸前以遮挡自己的身材:
这样一来,她胸前的累赘看起来就会小一些,来自别人的饱含玩味之意的打量目光也会大大减少。
可这样的习惯,对一个人造成的气质上的毁灭是难以估计的,原本清秀好看的梅丽娜,在这种体态带来的畏畏缩缩的气质影响下,便愈发不起眼了;像龙啸天这样从信息高度发达的世界来的、阅尽美色的人,就对她更看不上眼,只把她当成个玩物了。
连梅丽娜自己都习惯了被这样对待,毕竟贵族和平民之间的界限难以逾越,她还是身份更低一层的世代家仆,被轻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也难怪龙啸天除去口口声声地说着“人人平等”外什么都没做,就能得到她的倾心以待与感激:
除去梅丽娜的本能在渴望着自由和解脱之外,更因为这种概念的提出,对这片大陆上固有的阶级概念而言,是一次全新的、堪称毁灭性的冲击。
亦或者说,这种冲击曾被每位纪元年后的异界来客都提出过,可随着他们的注意力飞快地转移到别的地方去,这些新颖的概念,便如乍现的昙花一样,倏忽出现又瞬息湮灭在了历史长河中:
是啊,战争、权力、金钱、美人……不管哪种事,都比在一片与自己半点关系也没有的异界大陆上,推行平等和自由来的要吸引人吧?
要将真正的大义贯彻下去,为异世界的人们争取权利?谁会吃饱了没事干到这种地步,还不如先快快乐乐地利用先知先觉的优势,过好自己的日子再说呢。
多少人都是这么想的,多少人也都是这么做的。
时日渐久,这原本能在异世界掀起前所未有的狂潮的概念,能够成为向着固有的陈规烂矩开战的军旗,最终尽数沦为了用来勾搭姑娘的漂亮话了。
——直到施莺莺的出现,这条从未有人真正想要走下去的路上,终于出现了第一道曙光。
她的目光没有像任何一个男人那样,不怀好意地在梅丽娜的腰臀处打转;甚至为了让她不至于感受到被冒犯的不自在,施莺莺还微微垂下了眼,避免与她直视。
可即便如此,梅丽娜也能感受到,来自这位黑发少年的目光和任何一个人的都不一样:
那双多情的暗蓝色的双眼里,有着世间万物都不能撼动的温柔。
明明“他”也是个贵族,哪怕是对平民而言,他都有任意决定平民生死的权力,何况是对地位更低一层的世代的仆人呢?
再加上有“北方国度皇储”的这个身份在前面顶着,就算这位皇储想要跟龙啸天讨要她的所有权,梅丽娜也无法反抗,只能认下自己的命运去服侍新主人。
——可“他”从来没动用自己的特权,连注视梅丽娜的眼光,都像是在注视着一朵花,一滴露水,一缕晨间的清风。
有别于龙啸天为了求得一夕欢愉而装模作样说出的空头大话,梅丽娜在这一眼万年的温柔里,终于得到了真正的尊重。
也正因着她感受到了施莺莺对她果真没有任何的轻蔑与觊觎之意,梅丽娜在施莺莺的面前就更拘束起来了:
就像一个人,如果常年和乱七八糟的人混在一起的话,她也不会感到多羞耻,因为周围的人都是这个样子的,没有任何差别。
她只能长久地浸泡在充满污水的沼泽里,不断下沉又下沉,没有人拉她一把的话,她永远不会在阳光的照射下自惭形秽,甚至要在终年的沉疴积弊里,连自己最原本的模样都忘记了。
可施莺莺来了。
她就像是从天而降的一缕星光,裹挟着来自更高层的风云,以雷霆万钧之势劈开了萦绕在这世间的重重迷雾,将无数被强行蒙蔽着、只能按照谋划好的“剧本”走下去的人,从梦中唤醒。
于是梅丽娜便格外惶恐了起来。
她终于认识到了不光是自己,甚至她效忠了这么多年的少爷,都和真正的贵族有天壤之别,一时间她的脸涨得更红了,活像下一秒就能自燃似的,语不成句道:
“可能不是很好吃,里面没什么名贵的材料……但我的感激之情是有的,我是真心感谢殿下的!”
原本梅丽娜在上门道谢前,对自己的手艺很有信心,毕竟以前她的少爷在吃完药后心情不好、打算找个无辜的人迁怒发火的时候,只要她能拿出点心,就能拯救即将倒霉的同僚于水火之中。
但龙啸天病好之后,除去和梅丽娜浓情蜜意的那段时间外,就再也没吃过她的点心,一时间梅丽娜的内心都前所未有地忐忑了起来:
这么久都没用过烤箱了,她的手艺是不是退步了?
可就算她的手艺没退步,这位名叫奥瑞尔的先生可是北方国度的皇储,就算北方国度终年笼罩在冰雪中,那也毕竟是皇族,像这种出身高贵的人吃过的好东西不知有多少,他能看得上自己带来的这些粗点心么?
她是不是……又做了多余的事情了?
梅丽娜越想越恨不得化身遇到危险的鸵鸟把头埋进沙子里,可就在这时,她听见了施莺莺满含笑意的评价:
“很不错哦。”
黑发少年拿起饼干的时候,手指白皙纤长,就像是在拿着什么名贵的精致糕点似的,硬是把用料简单的小点心衬成了吃不起的样子。
正当梅丽娜面红耳赤、不知如何回应是好的当口,施莺莺的下一句话便让她如坠冰窟:
“你家少爷应该也会喜欢的吧?”
梅丽娜原本因为这一句赞美而明快起来的神情陡然僵住了。
如果说之前的星星点点的怀疑只是导/火/索的话,那这句看似无心的夸奖,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好像她的少爷……自从以一种非正常的速度飞快地好转起来之后,就再也没像以前一样,盛赞过她的手艺了。
她僵硬地低下头,声音细小得宛如蚊鸣:“不,他很久都没吃过我做的点心了。”
施莺莺看她的神色百回千转之下,就知道自己这些天的提醒终于让梅丽娜清醒了过来,便见好就收,笑道:
“人都是会变的,或许他现在已经不喜欢这些旧的口味了呢?你可以试着做一些其他口味的点心,或许能摸索出他现在的喜好也说不定。”
梅丽娜心头的千言万语一时间全都堵在了一起,竟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要怎么跟面前的这位和善待人的少年说出她心中的猜想?这根本不是点心和口味的问题,而是另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可外面的壳子不变、里面的灵魂换了个人这种事,未免也太骇人听闻了,根本就不会有人相信一个地位低贱的侍女的胡言乱语!
正在她痛苦得几欲落泪的时候,施莺莺的最后一句话,却又让梅丽娜的眼中出现了希望的火光:
“他最近不是经常陪在那位异国公主的身边么?这样一来,你空闲的时间就多了,不管是研发新口味的点心,还是通过那位公主身边的人偷偷打听他现在的喜好,都是你的自由。”
施莺莺想了想,又笑了起来,状似调侃道:
“只怕因为是在公主的面前,不是在和你这样打小相识的熟人面前,他的表现会更截然不同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或者说,施莺莺就是有意引导着梅丽娜往这个方面想的:
对啊,如果芯子里面的人换了,那在日常的谈吐和喜好上,一定也会发生相应的变化。
就算这个占据了这具皮囊的不速之客,在梅丽娜这样的熟人面前生怕露馅而有心掩藏真实的自己,那在从未与他相识过的异国公主的面前,他就会抛去这些伪装了吧?
在施莺莺的提醒下,梅丽娜也想起了那位有着迥异于常人的深蓝色长发的公主;也正是在皇家学院开学的第一天,这位异国公主仅凭一个背影,就让龙啸天抛弃了在石板路上跌跌撞撞的梅丽娜,义无反顾地跟在公主的身后献殷勤去了。
“那可是南方国度的公主。”施莺莺继续看似无意地火上浇油道:
“人人都知道南方国度的公主沉迷于学术研究,每天耗费在实验室和书房里的时间,和别的正常贵族们消磨在社交舞会上的时间倒一样多。”
“比起拘泥于礼节这种小事,她更在乎自己的时间有没有被浪费、自己有没有得到新的知识,所以就算你想要跟在她的身边,借此观察你的主人的情况究竟是否异常,只要不打扰到她,她就不会介意的。”
梅丽娜依稀记得自己似乎很小的时候,就听说过这位南方国度的公主的名字了,可随后她要接手的工作越来越多,再也无法从同僚和伙伴们的口中听说这些奇闻异事,便只能将它们抛在脑后,封存在自己的记忆里,当做只有她自己会珍藏的童年记忆里的一抹珍贵的余光。
没想到今日,这位素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公主,她童年时便听说过名字的人,竟然将要在这种境况下与她碰面,一时间梅丽娜都不知道是先感叹命运的巧合的好,还是先担心龙啸天的真实身份的好。
这位南方国度的公主有着十分便于辨认的特征,她自出生起,便有着与常人迥异的深蓝色长发。
人人都说那是智慧的象征,只有被智慧女神亲吻过的事物才能有这样的颜色,为它的主人带来非同寻常的智慧;而南方国度的国王和王后也十分以此为傲,以至于为女儿准备的首饰都是与其相匹配的海蓝宝石、蓝钻与蓝水晶之类的同色宝石。
也正是凭着这两大特征,施莺莺才敏锐地一眼就成功在开学的当日认出了她。
可梅丽娜却觉得,真要论起象征智慧的深蓝色,没有任何一种色彩,能比“奥瑞尔”的眼睛更动人:
这可真是个好办法!
身为南方国度的公主,想要跟随在她身边的人肯定数不胜数,只不过最后都因为受不了她对书籍和知识的狂热渴求而离开了,毕竟并不是每个从小就锦衣玉食的贵族,都能像她这样,摒弃所有的身外之物,只为探索世间更高的真理:
吃苦到这个份上,就为了这么点虚无缥缈的东西,值得吗?
但对梅丽娜而言,她最不怕的就是吃苦。只要她能够坚持跟在这两人身边,迟早都能找到“现在的龙啸天和以往的少爷其实是两个人”的证据:
到时候,不管她是把这些证据提交给龙啸天的家族,还是献给南方国度的公主本人,就都能够让龙啸天吃不了兜着走;到时候,她就能用这件事做把柄威胁他,让他签下放自己自由的契约!
但在做出决定之前,梅丽娜还有些忐忑不安,便下意识地将求救的眼神投向了施莺莺,讷讷道:
“我怕我做不好……”
梅丽娜一说完,就知道自己提出了逾矩的请求:
一位贵族,愿意陪她这个出身平平的侍女说这么长时间的话,还愿意帮她出谋划策,解决这些在贵族的面前简直不足一提的少女心事,已经很仁至义尽了,她又怎么能继续奢求更多呢?
可在梅丽娜反悔之前,施莺莺已经含笑回答了她:
“你为什么觉得自己会做不好呢?”
她伸出手去,为梅丽娜整理了一下她的长发,温声道:
“仅仅因为出身这种无聊的事情么?梅丽娜,你未免太看轻自己,你未来一定会大有所成。”
她认认真真地看着面前,眼睛里的希望之火一点点亮了起来的棕发少女,笑道:
“我愿意在真理之口前发誓,你是我见过的最心灵手巧的姑娘。”
这倒也不能说施莺莺说谎,而且也正像她说的那样,这句话真能经得起皇家学院里那只会咬断说谎者的手的石像的检验:
在《君临异界王座》这本书、甚至在更多的男主向的后宫文里,这帮人在抵达异界后想要赚钱,做的事情就肯定少不了这两件,一是剽窃他们从另一个世界里带来的文化知识和娱乐活动,二是把异世界的美食搬过来,通过征服女配们的胃来征服她们的身体。
而龙啸天身为一本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后宫文男主,更是把这两件事发挥到了极致。
——首先,他照搬了他记忆里的数百本书后将这些书统统冠上了自己的名字,再拿来大肆印刷并售卖,用剽窃的方式积累下了第一桶金。
这种发家致富的方式带来的影响,简直就像鼠疫一样迅速传播开来了,毕竟不管在哪个世界,都有不愿意努力只想做白日梦的人。
他们在现实中畏畏缩缩,在看这些充斥着金钱、权力和各色各样主动投怀送抱的美女的书的时候,却指点江山得比谁都积极。
一时间,龙啸天的名字就这样被成功散布到了大陆的每个角落,甚至还引得不少没见过世面的怀春少女就这样轻易地受了这些书的荼毒,跟随着她们选定的那些“看起来很有潜力”的年轻人,抛弃家族,踏上私奔之路,想要拥有像书里那样“慧眼识落魄英才雪中送炭,日后衣锦还乡成功打脸”的美好爱情。
可世界上哪儿来那么多有主角资质的人呢?
再加上越没本事的人,就越对自己的实力没个数,就越容易自我膨胀。
在突然得到了地位高于他们的贵族小姐的青睐后,这些一步登天的平平无奇的男人们,并没有萌发出“我要为了她而改邪归正好好努力”的积极念头,反而是另一种更糟糕的想法,在他们的脑海里萌芽了:
连这样的贵族小姐都青睐我,那岂不是说明我魅力无穷?
既然这样的话,我仗着她都跟我私奔了,无法回到家族中去,离不开我,再脚踏几条船,也不会有事的吧?毕竟我魅力大嘛。
一时间,整片大陆的风气都陷入了混乱,而这恰恰又方便了龙啸天将不少迷途少女收入后宫,其中就包括那位按理来说,绝对不会看上他的富可敌国的商业联盟千金。
而在龙啸天印书卖书的过程中,梅丽娜不仅要负责帮他排版和印刷,她甚至还无师自通地弄出了活字印刷这门技术,搞得那段时间龙啸天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一心疑神疑鬼地以为她也是个穿越者。
由此可见,就算这姑娘没什么魔力,可是在创新能力上,从未接受过任何正统教育的她甚至都能和南方国度的公主有同样的水平,两人把“理论基础决定实际成果”和“实践出真知”的两大截然相反的概念各自发挥到了极致:
如果想要日后发展更进一步的成果的话,那位南方国度的公主需要的是更深奥的知识,可梅丽娜缺的,仅仅是足够的、能让她随意动手创造和研发的资金与物料而已。
可是被龙啸天的垃圾思想完全感染了的梅丽娜,丝毫没发觉这是一个徒有其表的人的色厉内荏,还以为是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就将自己摸索出来的这门技术双手送上,献给了龙啸天,还联合原主的占星技术,又帮他找到了几个新的情人,想让他消消气。
——第二,龙啸天在后期需要更多的钱的时候,率先榨光了商业联盟千金的身家,就将她弃若敝履,甚至还找了个听起来特别文雅的借口,似乎完全忘了自己的生意能大获成功,就是借助了这位千金的势力的事实:
“浑身铜臭味的女人,是不能站在我身边的。”
但这些钱在想要发动战争的龙啸天眼里,只不过是杯水车薪。
于是他把地球华夏的美食照葫芦画瓢地搬了过来,已经在地位、容貌、知识储量等各方面,都与龙啸天完全不匹配了的梅丽娜,就被发配到了这些饭店里,天天围绕着灶台打转。
时间一久,梅丽娜清秀的容貌在热油和烟火气的侵袭下,逐渐磨去了最后一点颜色,原本柔软的棕色的长发也逐渐失去了光泽,身上的衣裙更是常年带着洗不去的油点子,看起来别提多狼狈了。
可与付出成正比的是,梅丽娜的手艺却越来越好,一时间无数贵族都闻名而来,想要尝一尝她亲手做出的饭菜。
如果时间轴只停留在这里的话,梅丽娜前半辈子的经历尚且能算得上是个“被丈夫狠心抛弃后幡然醒悟决定创造自己的事业”的故事;但她所有的努力,都在接下来平地而起的炮火声和连绵不绝的硝烟中,被付之一炬了。
而这位已经完全失去了被纳入后宫的价值的侍女,也“顺应命运”地死在了一发炮击中;更加讽刺的是,购置这批军火的钱财,全都是梅丽娜一点点亲手在灶台边做出来的饭菜换来的。
但梅丽娜对自己未来的命运一无所知。
此刻被骤然点醒和鼓励了的她只能大受触动地站在原地,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焕发着前所未有的生机和活力,都在叫嚣着前所未有的信心与勇气:
我一生至此,都从未听过这样的话。
结果正当梅丽娜信心十足地要去跟踪龙啸天寻找证据的时候,施莺莺最后一句话落定,就成功把她从险些走岔了的感情纠纷的路线上,拐去了发展事业的路线上了:
“综上所述,我可以当你的试吃员哦。”
“为了证明我不是在说空话,你再等我几天如何?等你研究出新口味的点心来,我就帮你和商业联盟的人牵线。他们的掌权者是个特别有经商天赋的好姑娘,如果我所言非虚的话,那么她也一定会来投资你的。”
梅丽娜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说的好像不是同一件事:
啊,也是,这位善良的贵族少年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心中的纠葛与痛苦,那他提出的建议,也是基于“做出更好吃的点心”的基础上的,才会主动为自己提供这样的帮助,这也很合情合理。
梅丽娜只犹豫了一秒钟不到的时间,就将她刚刚鼓起的信心全都转移到了这件事上:
如果她没听错的话,奥瑞尔要帮她联系商业联盟?
那可是把控着这片大陆百分之八十以上财富和通商线路的商业联盟,单从财富的拥有量上来讲,只怕把四方国度和宗主国的国王宝库全都加在一起,也不敌商业联盟的一半富有。
更别提奥瑞尔还说到了那位“特别有经商天赋的商业联盟千金”,这也是一个梅丽娜从小就听说的,“别人家的孩子”了:
在梅丽娜正式成为地位最低贱的世代家仆之前,在南方国度的公主还在阅读书籍积累知识量的时候,这位商业联盟的千金,就能完全自主经营一个店铺,并使其营业额一路飙升得超过往年的总和了。
日后,随着梅丽娜的年纪逐渐增长,她身上的重担也越来越重。
即便她能接触到的人越来越多,可能与落魄的家族来往的还能有什么体面贵族?就连“第一世家”也只不过是个空有名头的花架子而已。
因此,她听说那位异国公主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就好像这代表着,她与那位富有智慧的贵族女性所代表的阶层和世界,也越来越远——
但商业联盟,却是一个永远都逃不开的话题。
毫不夸张地说,只要是有人类聚集的地方,就一定有商业联盟的足迹。
这种情况近些年来,随着那位被誉为“受财富之神眷顾的投资者”的女子全面接受商业联盟,而愈发常见了起来,就连梅丽娜出身的偏远地区,都能常常见到商业联盟往来不绝的车队:
如果她真的能和商业联盟搭上线,那是不是就说明奥瑞尔没有骗她,她的手艺是真的可以得到许多人的喜欢的?
是不是说明她小时候,偷偷做过的那些与自由相关的梦想,也都可以实现,她也可以变得受欢迎起来,离她往日里只能偷偷地听说和羡慕的那些世界,更近一点呢?
于是梅丽娜重重地点点头,对施莺莺笑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为了不辜负你的好意,我可要加倍努力起来啊!”
系统就这样目瞪口呆地看着梅丽娜的全副心神全都被施莺莺用三言两语就能调动得一会儿兴奋一会儿沮丧一会信心激昂,深感她真是玩弄人心的行家里手:
“真不愧是你啊,莺莺!”
这条曲线救国的路线能收获的效果,比让梅丽娜直接收集证据要好得多。或者说,有别于仅仅着眼于“完成任务”,就不顾梅丽娜死活地借刀shā • rén、让她直接和龙啸天反目成仇的做法,这是能最大程度保护她的安全,让她日后有更大的成长空间的万全之策:
“你知道梅丽娜现在势单力薄,没有财力和地位,就算能拿出证据也不会让人重视她;就算她收集到了足够的证据,也有可能被龙啸天shā • rén灭口,就决定引导她往发展事业的路上走,让她和原著的后半部分一样,一统全国的餐饮行业,底气足了才会有人愿意听她说话。”
它越分析就越觉得施莺莺简直是个无可指责的救世主,把梅丽娜一腔热血上头的时候,没有想到的方方面面全都提前帮她想好了:
“你怕她一开始信心不足,就先将她的全部‘找到证据重获自由’的热情都调动了起来之后,临门一脚把人给拐到另一条事业路线上,这样虽然目的改了,但热情程度是不会改的。”
“可你又担心她在事业发展到巅峰后忘记了要对龙啸天复仇这件事,将她往发展事业的路上引,就在人家心里埋下引线,让她不要忘记寻找对龙啸天不利的证据,原来之前是我误会你了,莺莺,你真的是个好人呢。”
施莺莺沉默了一下,在系统滔滔不绝的称赞声中诚恳道:“不,我没有这么高尚,你信吗?我其实就是想吃点好吃的而已。”
系统:“真的吗?我不信!”
然而此时的龙啸天对自己已经有一个墙角被挖垮了,还是被他名义上的前任未婚妻穿着男装给挖垮的这件事一无所知。
他果然就像施莺莺预料的那样,正跟在那位深蓝色长发的南方国度的公主身边,在图书馆里,顶着周围的人频频投来的异样眼光,高谈阔论道:
“……所以世界上所有的物质,其实都是由这些名为‘元素’的东西组成的。”
皇家学院图书馆的窗外有着从墙壁上攀援下来,倾泻如瀑的绿萝,就像终年不败的花丛一样,这些绿萝也是覆盖着魔法的,一到晚上,就会在窗口散发出淡淡的光芒,为充斥着书香之气的图书馆增添一抹宁静的美好。
而此时,这些绿萝被太阳一照射,正好将影子投射在了龙啸天的头上,真是一顶完美的薛定谔的绿帽。
可龙啸天半点也没察觉出来,他只是觉得头上有点凉,便浑不在意地抓了一把,继续胡说八道了下去:
“有的元素很活跃,容易和其它元素发生反应;而有的元素就像你一样矜持,哈哈,就不容易和其他的元素发生反应。只不过这些不活跃的元素比较少,我就决定把它们又称为稀有元素。”
对这片异界大陆而言,他带来的这些全新的基础理论知识,的确是刚需。
但再怎么刚需,在需要保持安静的图书馆里大声说这些东西,未免也太吵了,太不会看场合了。
结果龙啸天就是这么个平平无奇却分外自信的男人,他甚至还能把周围人对他的厌恶之情全都解读成崇拜和嫉妒,声音也愈发有底气了,半点也没有“在知识落差下利用九年义务教育的知识去骗人”的心虚,甚至还分外骄傲呢:
“当这些不活跃的稀有元素汇集在一起的时候,就能形成稀有气体。”
“将这种气体应用在食品保鲜的方面,就能延缓它们腐烂变质的速度;有的稀有气体是有毒的,就能用来制成shā • rén于无形的毒/药;将不同的稀有气体通上电,就能让它们发光……”*
龙啸天不知不觉间拔高了声音,因为这位异国公主根本就没有再分给他半个眼神的迹象,只是专心致志地翻阅着手中的书籍,惹得他瞬间心头火起,怒道:
“希帕蒂亚,你有听我说话吗?”
希帕蒂亚不易被人察觉地轻轻皱了一下眉,将手中厚厚的典籍又翻过一页,头也不抬地应和道:
“原来是这样啊?真是个了不起的发现,只可惜我听不太懂。”
她身为南方国度的公主,见过的想要通过攀附她进入皇室的人数不胜数,而这些男人通常都有个很明显的特征:
特别喜欢揪着芝麻大点的小事高谈阔论,并在她恰到好处地表现出迷茫和崇拜的神情后,继续信心大增地一个人把独角戏唱下去。
别看“龙啸天”这个名字和他们所有人都格格不入,但希帕蒂亚凭着多年来和
这帮狗男人们周旋得出来的丰富经验判断,他其实也是这种人。
果然,希帕蒂亚这话一出口,龙啸天脸上的神色便从洋洋得意变成了饱含同情的怜悯,甚至还口出狂言地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