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 38 章
从结论上来说,三岛由希其实并不是窝金的对手。就算她能轻而易举地近了窝金的身,以她的力量根本也不可能对窝金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但窝金同样也没办法把她怎么样。
三岛由希的身材瘦小，动作本就格外灵活,加上几乎堪比作弊器的异能的存在,窝金的拳风根本连她的衣服边都沾不上。
连击不中之下，窝金的心情渐渐躁动起来,于是拳头上注入的力量也逐渐加大——那毕竟是能一拳打穿墙壁的拳头，如果真的被打中的话，恐怕绝对不会仅仅是断几根肋骨就能解决的。
三岛由希很清楚自己的斤两,但她更清楚,与库洛洛一行人拉近关系可不能仅凭着牛奶水果或者书籍这种小恩小惠。根据流星街弱肉强食的法则,想要与对方建立稳固的合作关系的话,必须得拿出让人信服的实力才行。
所以她选择了窝金当自己的对手——倒也不是非要一上来就把这个家伙制服,只是三岛由希觉得,如果对手是这种看起来就无比强大的家伙的话,反而容易制造出让自己看起来也很强的局面。
当窝金再次冲自己冲拳的时候,三岛由希不动声色地调慢了时间,让自己的身体堪堪擦着窝金的拳风边沿躲过冲击,紧接着她抬手擎住了窝金的手腕——
这对于她来说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毕竟窝金的手臂很粗，而她的巴掌几乎没办法将他的手腕完全握住。
但这也已经足够了。
三岛由希寻找到了一个最难让窝金在一瞬间挣脱的发力点，借着少年冲拳的力量，以自己的身体为轴心直直地将少年掀翻了出去。
身体腾空的瞬间，窝金的眼中满是惊诧的不敢置信,而在冲击力的影响下，三岛由希也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她觉得自己的手腕简直要断掉了。
不过三岛由希还是强行咬着牙根，借着窝金腾空的瞬间用异能调整了时间，在对方完全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补刀将他彻底按倒在了地上。
其实这一下对窝金本身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反而是三岛由希这边情况更糟糕一点，但不管怎么说，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能够把窝金这种叱咤流星街的少年一霸按翻在地面上的场景都实在太过震撼人心了。
窝金整个人都摔懵了。
他甚至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震怒还是震惊，打从他有记忆以来，自己好像还没有在打架上吃过这种亏。
身体在大脑得出结论之前就再次运转了起来，窝金发出了一声震破天际的咆哮声，他翻身从地面上爬了起来，挥舞着拳头再次不容分说地往三岛由希的方向抡了过去。
但下一个瞬间，他的拳头就被日常共同行动的伙伴芬克斯拦了下来。
“只是练习而已，没必要那么较真吧。”芬克斯揉了揉被震得生疼的手腕。
而一旁的库洛洛也随即迈步走上前来，冲着一旁的三岛由希伸出了手：“还好吗？还能站起来吗？”
三岛由希迟疑了一下，但在看到那双透着关切的仿佛黑曜石一样的眼睛时，却还是鬼使神差地将自己的手放进了少年的掌心。
下一个瞬间，她的身体却骤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牵引，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库洛洛打横抱了起来。
“看起来可不像没事的样子。”库洛洛的声音虽然听起来很是温和，却隐隐地带着一点不容抗拒：“我送你回去吧。”
“真的不至于……”
三岛由希正想要拒绝，却听少年再次开口说道：“既然想要成为同伴的话，就请至少多给我一点信任吧。”
于是本就不知该怎么辩驳的少女只好将想说的话悉数咽了回去。
其实三岛由希并非不知道库洛洛的话里没有带着多少真情实感，但是那是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人的善意，就算里面掺杂了些许水分，三岛由希也依然曾经真心实意地想过要去珍惜。
或许是三岛由希表现出的与外表完全不同的强势，又或者是库洛洛在中间做出了什么协调，总之那几个总是共同行动的少年很快便接纳了她这样一个有些特别的存在。
他们会带着三岛由希一起去隔壁街区的“地头蛇”手里抢夺物资，也会跟三岛由希一起进行“实战演练”。
那个时候库洛洛也不过十四岁，就算是流星街透着腐朽的空气，也还没能彻底抹去他身为孩子的天真。在卡希尔不在家的这段时间里，他几乎天天都会往三岛由希的家里跑，除了孩子们日常的活动之外，他还很乐于跟小姑娘一起读那些晦涩难懂的书籍。
芬克斯和飞坦都不是话多的类型。不过如果是在三岛由希的面前，芬克斯偶尔也会在些个细枝末节的地方透出些许对小姑娘的特别关照，完全像是个讷于言行却又分外温柔的大哥哥一样，而飞坦却从不会顾及三岛由希的情绪，不管是言行还是实战当中，他的行事作风都是一以贯之的狠辣。
当然，他也不会真的刻意去做什么针对三岛由希的事情。
至于当天用拳风震伤了三岛由希的窝金——虽然被小姑娘打倒实在是件挺丢脸的事情，但在接受了“三岛由希是同伴”这样一个认知之后，窝金反而是最坦率的一个，甚至还曾忸忸怩怩地跑到三岛由希的家里“陪护”。
尽管完全没有起到任何实质性的作用。
流星街的生活没有什么值得人怀念的地方，但在三岛由希的记忆当中，卡希尔还没回到流星街的这段日子，对于她来说大概是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时光了。
“没错，我不希望你们与卡希尔见面。”
三岛由希掰着手指算着卡希尔回来的日子，在察觉那一天快要邻近的时候，她一本正经地跟库洛洛这样说道。
“虽然说是由希的请求我都可以答应，但我还是想问一下理由。”库洛洛将自己的视线从摊在膝头的书上挪了开，平静地注视着桌子另一边的少女。
窗外的光线投射在少女的面颊上，这天阳光很好，映衬着她脸上细微的绒毛都泛着金色的光亮。
少女轻笑着，却并没有去看库洛洛，只是垂着眼，看向自己捏着页角的蜷曲的手指。
“你们是对手吧。”少女说道：“卡希尔曾经抢过你们的物资，还打伤过你们的另外一个同伴。”
“但这并不是不能见面的理由。”库洛洛将书合了起来：“让我来猜一下吧。”
“是因为你想要杀死他，所以才不希望我们与他产生什么交集。”
库洛洛的声音很平静，却让少女的瞳孔不自觉地收缩了些许，在她对他的话做出回应之前，库洛洛便再次开了口。
“看来我是猜对了。”
这次的声音里都带上了一点孩子气的得意笑意。
“他杀死了我的父母。”三岛由希忽然开口说道：“那个男人，卡希尔。”
“但我想你并不会无趣到为了‘复仇’这样的小事而忧心。”将书放到了一边，库洛洛站起身来，绕过了两个人中间相隔的桌子，接着他屈下了膝盖，蹲身在少女的面前，仰起头，强行对上了少女自然垂着的视线。
三岛由希也没有再躲闪。她望着少年墨色的眼瞳。
“卡希尔希望我能成为跟他一样的‘暗杀者’，因为他觉得我有这样的天赋。”
“但说老实话，我对那样的工作实在提不起兴趣，那个男人一辈子都像是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蜗居在下水道里，哪怕偶尔往地面上探探头，也只能为那些愚蠢又狂妄的家伙驱使。”
“简直没有一丁点人类该有的自尊，可他却还要以‘流星街的人本来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这种荒谬至极的话当成借口。”
“他这样的人，活着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吧。”
明明还是软糯的童声，说出来的话却冰冷至极。如果不是亲耳听见，就算是库洛洛恐怕也没办法想象这种话是从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姑娘的口中说出来的。
“我曾经觉得自己需要杀死那个人，至少从伦常的角度来看是这样的，但他并不值得我费更多的心思，况且他现在也不算没有一丁点可利用的价值。”
“不过我还是觉得库洛洛你们没有必要跟那样的家伙产生什么交集，这样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麻烦而已。”
“我明白了。”库洛洛垂下了眼，视线落在了小姑娘还有些肉乎乎的手背上。他的唇角轻向上勾了些：“或者说我本来也没有打算与那个男人产生什么交集。”
“我所认可的同伴只是你而已。”
说着，他伸出手，在少女软软的发顶轻轻揉了一下：“不过有那个男人在也不是什么坏事吧，有他在身边照应，由希也可以在更安心的环境下快点长大了。”
“我已经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啦。”小姑娘拍开了库洛洛的手，轻轻鼓起了脸。
唯有这个时候，她会不经意地表露出自己孩子气的一面。
库洛洛也不戳穿，只是任由自己唇边的弧度更深了些。
“说起来由希有没有想过去流星街以外的世界？”稍稍歪了下头，库洛洛用仿佛带着诱/惑的语调轻声问道。
“外面？”三岛由希眨了眨眼。
“让‘不存在’的人成为那个世界闻风丧胆的存在，这种事情听起来不是很有趣吗？”
库洛洛的声音很是平静，但在这份平静背后又透着一种无从掩藏的膨胀着的欲望。
“流星街的资源没什么值得争抢的，外面的世界有更美的宝物，又更有趣的藏品——”
“让那些被神明眷顾的珍品落入我们这种‘不存在’的人的手中。”
“由希，等你长大了，我们一起去外面的世界闯荡吧。”
“跟飞坦，跟芬克斯，跟窝金，还有其他的几个伙伴一起，我们打算建立一个……”
“对不起库洛洛。”三岛由希忽的打断了少年对未来的畅想。
她伸出了手，轻轻地抓向少年的手掌：“我会离开流星街。”
“但是我对你们想成立的盗贼团并没有什么兴趣。”
三岛由希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小脸上的表情带着无比的认真：“我有我自己想做的事情，虽然我们是在流星街最亲密的伙伴，但这并不意味着库洛洛你可以决定我未来的选择方向。”
“你也不会为了我改变的不是吗？所以等有一天我们都离开了这个地方的话，再见面的时候，我们就是没有关系的陌生人了。”
没有关系的……陌生人。
多么残忍的说法。
库洛洛宁愿把这样的话当成是小姑娘年轻时的口无遮拦。
幻影旅团成立的时候，三岛由希也前往进行了庆贺。除了已经熟识的几人之外，旅团最初时的成员还有玛奇，派克诺坦，富兰克林和信长。
比较让三岛由希意外的是芬克斯也没有选择加入幻影旅团。
“为什么？”在无人注意的时候，三岛由希曾经把芬克斯偷偷叫到一边，特地问起了这样的事情：“你不是他们的同伴吗？”
听到少女的问询，芬克斯稍怔了一下，随即有些别扭地挪开了自己的视线，沉着声线，他故意摆出了一副全无所谓的样子：
“反正就算不加入也不影响一起行动吧。”
他这样说着。
“而且蜘蛛的刺青很麻烦。”
看到他躲闪的眼神，三岛由希好像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那些借口都不重要，芬克斯没有在第一时间加入旅团的原因或许只是因为她没有加入，却又总是作为旅团的同伴一起行动，为了避免她的处境变得尴尬，他索性选择用同样的方式来陪她。
三岛由希没有拆穿这个有些别扭的少年的温柔，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从卡希尔的家里偷偷摸出了两个苹果塞给了芬克斯。
旅团成立之后并没有像流星街的其他势力一样会接受来自外界的那些见不得光的委托。
“旅团存在的意义就是依靠自己的意识行动。用这双手把所有想要的东西都夺过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库洛洛看向三岛由希的眼神多少有些意味深长。
不过当时的三岛由希并没有过多地去在意，因为那时的她刚刚决定跟卡希尔一起离开流星街，去完成一个玻利维亚的富商的委托。
“真是让人意外。明明不久之前，由希还在对这种委托嗤之以鼻的。”库洛洛将从三岛由希这里借来的书递还了回去。
“卡希尔以为我不知道。”三岛由希自然地将手伸了过去，却没能将书从库洛洛的手中抽出来。她稍稍抬眼，有些疑惑地对上了库洛洛的视线，而在看清对方的眼神的时候，小家伙的唇边又带上了惯常的温柔笑意：“巴兰蒂亚是当年委托他杀死我父母的人。”
“当然，他与我也不算有什么私怨，那个家伙想要针对的是一个东方岛国的组织，好像叫……港口黑手党？”
说到这里的时候，三岛由希的手上又稍微用了点力气，而这一次，库洛洛终于没有再捏着那本书不放。
“所以你算是离开流星街了吗？”收回手的时候，库洛洛又问了一句。
“我还会回来的呀。”三岛由希扬着小脸，面上的笑容在阳光下看起来格外灿然：“如果是真正的离开的话，是不会回来的。”
“还没有到离开的时候呢。”
库洛洛垂下眼，尽管表情与之前没有什么变化，可没来由的，他的身上好像带了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似的。
也是这样的情绪让三岛由希好像恍然明白了些什么，她眨了眨眼睛，琢磨了一下之后，却终于没有把这样的话题搬到台面上来说。
卡希尔在接受暗杀委托的时候其实并不太会关注对方到底是谁，他甚至从来都不知道死在自己手上的三岛由希的父母跟那个名叫“港口黑手党”的组织有过关联。
因为三岛由希在战斗方面的天赋不差，卡希尔一向有意将她培养成与自己一样的暗杀者，所以当三岛由希委婉地提出自己偶尔也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的时候，卡希尔当即便拍板决定带着这个小姑娘一起去执行下一个任务。
任务的目标是港口黑手党的一个干部，据说是专门负责贸易这一部分的。
卡希尔对这样的情报实在没什么兴趣，他甚至连目标的名字都没记住——反正那也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他需要做的，只是让顶着那张与资料册上一模一样面孔的家伙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就好了。
“我们这是去哪里？横滨吗？”坐在飞艇上的时候，三岛由希有些好奇地问一旁闭目假眠的卡希尔。
“天空竞技场。”卡希尔连眼皮也没撩开一下：“距离到达那里还有相当长的时间，我建议你先养好精神。”
“工作开始之后就不会有什么休息的时间了。”
“好——”三岛由希也乖巧地将自己连帽衫的帽子扣了上，在拉下帽檐的时候，三岛由希的视线扫过了不远处的一个顶着黑色短发的男孩子——
那家伙紫红色的眼睛里没有什么年轻孩子一样活泛的色彩，反而如同深潭般平静到近乎沉寂。他正隔着过道，面无表情地盯着这边的三岛由希。
三岛由希眨了眨眼睛，放下了还搭在帽檐边的手，有些好奇地冲那个男孩子问了句：“有什么事情吗？”
男孩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地垂下眼，将自己恹恹的视线挪向了一边。
三岛由希歪了下脑袋，心里嘀咕了一阵，却也没有多去理会那个奇怪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