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番外
这一霎,他开始怀疑爱是多变的,他们的爱已经由死生相依变成了琐碎的柴米油盐,未知何时,又会在柴米油盐间消散?带着这样的疑惑,他坐在了明珠身边,下巴朝台上怼一怼,“那个吹/箫的就是殷玉堂?”
明珠乍惊侧首,恍然一笑,将扇递在他面前扇一扇,“是,奏得好不好?”
“听不出来,”实则犹如天籁,他却顽固地守着尊严,将头摇一摇,“我极少听戏你又不是不晓得。嗳,我今儿见了赵合营,他到扬州来办一宗公务,同我说想求咱们宝月儿做儿媳妇。”
“你答应了?”
“没有,不是说好了待她长大再说吗?我自然不会答应的。”
萧声不知何时变得凄凉,哀怨似泣,明珠如痴如醉地攒眉,将扇摇在自个儿面前。周遭众女仿佛都沉入一段相思遥寄,眼含泪花儿地聆听一段爱而不得的心事。宋知濯观着明珠温柔的侧颜,随她饱满的额头直至俏丽的下巴,在心头画出了一条缠绵的伏线。
期间他又同明珠说了句什么,她大概没听见,只顾着那痴痴缠缠的曲调,待萧歇乐止,她方侧首过来,“啊?你说什么?”
他倍感落寞地笑一笑,拔座起身,“没什么,你听吧,我回房了,还有些账要看。”
她像是搭了话儿,又像是没有,总之是宋知濯越过众人半丈远回首时,只闻新曲又起,她全神贯注的眼又落回了台上。这一刻,他只觉时光倒转,仿佛回到那一年出发定州的前夜,风烛之间,他在揪心的沉默中没等到明珠的答案便跨马而去,尔后黄沙盖脸,尸骨伏地千里的日日夜夜,他都在害怕明珠会忘了他,超越面临死亡的害怕。
那时候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要求她,可他仍旧一万次地狂想着她会原谅他,只因爱,是由无耻、卑劣、以及极端霸道的荒野里开出的奇异花,贪婪利己却又无私伟大。
他此刻就决定要“无私”一次,就放任她在这样新鲜的风景里寻找欢愉,她值得他这样儿“自我迫害”式的纵容。
天清风和,完美的碧空被一线云划出裂痕,罩住金宅厅外满院的花。宋知濯的衣摆刚掠过了红影芳境,就见金员外迎出来,不过二十五六的面庞上带着丝商贾的殷勤与狡诈,“哟,稀客稀客,宋员外屈尊降贵光临寒舍,真是三生有幸蓬荜生辉,快请里面稍坐,丫鬟立时奉茶上来。”
宋知濯依引就座,面露些微尴尬,“金员外太客气,是宋某叨扰了,因荆室请了班子来演筵,觉得有些吵,故而到你家来躲个清净,还请恕宋某唐突。”
“哪里哪里,嗨,咱们这些年的邻居,还客气什么?”金员外与他一同上座,中间搁着方案,他将一个胳膊靠上去,挨近几分,“宋员外生意兴隆啊,听说是刚由楚州收了粮米回来,今年收成好,少不得宋员外发财。”
商海沉浮多年,宋知濯很快便褪去尴尬,从容觥觞,“客气客气,不过是天公作美,发财谈不上,就是个小本买卖,怎比金员外的香料生意?我一斗米才值多少钱?金员外二两香料就远不止于此了。”
未几丫鬟奉茶上来,金员外相引相请,谈笑有风,“不过是养家糊口、养家糊口。说实在的,咱们邻居这些年,拙荆没少给您府上添麻烦,我早就想备了礼去赔罪,可未知您何时在家,您若不在,家中只有女眷,我也不敢唐突,想叫拙荆去吧,您也知道她那个性子,别赔礼不成,反又生了嫌隙。”
————————
①保障湖:瘦西湖原称。
作者有话要说:宋知濯:向金员外取取经,怎么在沧桑岁月中稳住夫妻感情?
金员外:首先,要有一副抗打的好身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