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前兆 (14)
洛阳还没完全修建好,但也很大了,都城的模样已经露出些许来了。城中还真的有招募女工的。
谢氏看见木牌上的字,犹豫了好一会,但还是过来了。她在南朝建邺的时候也听说过,因为连连战乱,男人不够用了,有些主人家也会招募女子,她是世家出身,自然是知道这种招募其实也有一定的风险,要是被人骗着按了卖身契,那就是从良籍变成牛羊都不如任人宰割的贱籍了。她自然是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在她的身上,她看了好一会了,那么多招工的地方,也就这个地方的人衣裳整洁,说话还算文雅。
这样的人应当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她迟疑了一会上前,“你们……是真的招人?”
那人就笑了,“不是招人手也不会在这里站着了,怎么。有意愿要来么?”
谢氏握住两个孩子的手紧了又紧,她真想掉头就走,但是想起两个孩子的吃穿还是忍了下来,“嗯。”
“好,你看看这个。”那人见着谢氏虽然身着粗布衣裳,但干净整洁,头发也是一丝不苟,见多了那些衣衫褴褛浑身散发着酸臭味的,他对这个女子观感还是不错。而且听着女子话语中带着南朝那边的口音,心下估摸着应该是从南朝那边逃难过来的。
这样的人他愿意招,因为远离故土,而且还带着孩子,只要工钱上给的多了,她们也愿意好好干活。不会像有些女工做着做着就闹腾着要走人。
谢氏接过那男人递过来的契书仔仔细细看起来。
“我们不是旁的人。”那男人坐在胡床上,笑道,“这人是到我们娘子的陪嫁庄子上做事的,只要做的好,是不会亏待你,不像旁的人,一不小心变成了家生婢了。”
谢氏点点头,她看了一眼面前的字。那男人瞧着她识字,看契书也不是做样子。“你还识字?”说这话的时候那男人也惊讶了。
“家中还学过一点。”谢氏小心道。
“我阿娘不仅会识字而且还……”男孩知晓见多了王谢两家的风流倜傥,见着那男人的模样很看不下去,就开口,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母亲喝止了。
“好了阿摩,不准胡乱说话!”
“正好,我家娘子那里正缺识字的人教那些小娘子读书呢。”那男人也不生气,瞧着谢氏那对儿女长得好,就是面有饥色,他还将放在身边的袋子解开,从里头拿出一个大大的蒸饼,捏作两半都递给谢氏的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都饿了好久,这会见着有吃的,都忍不住伸出手,这个也不是嗟来之食,他们吃毫无压力。
拿到手里,阿摩才发现,手里的蒸饼是松软的,不是那种那种硬邦邦的蒸饼。这种蒸饼他在建邺的时候也吃过的,松软可口,只有士族世家才可以吃得上,而且配方都是保密,轻易不会外泄。
孩子看的到的,谢氏也看得到。她心中惊讶,但也顾不得那么多,外城她找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权贵和北朝皇室居住的内城她没有手令是进不去的。、
她也要为生计发愁。
签了契书,有人牵了牛车来,带她们在街道上走。拐到好几个路口,到了一说还算是不错的院落门口,谢氏就下了车。
谢氏带着儿女进门之后,就听到里头传来读书的声音。
“你来的正好,这里正好缺个教书的女先生,你识字就先教着。”带路的人也挺老的了。走起路来一步三晃的。
“请问这里的主人家是?”谢氏这会是真的惊讶了。
“哦,这个是我们家娘子名下的,娘子可是大人物,说出来怕会吓着你。”老叟晃晃脑袋,但到最后也没有说他家娘子到底是个怎样的厉害人物,老叟带着谢氏到了住的地方,“你和两个孩子就住在这里,膳堂就在南边,到了开膳的时候会敲梆子提醒的。”
老叟说完这话就走了。
两个孩子看着这间房间,自然是比建邺家中要差太多了,但有床铺有被子,这比起他们这一路风餐露宿的不知道好了多少。
这里还不错,庖厨上还有热水备着,谢氏厚着脸皮去要,庖厨的人听说她是新来的先生对她也很客气,直接就给热水。
让两个孩子擦洗完身体后,谢氏就让两个孩子先睡下。毕竟这一路上,不仅仅是她,就是两个孩子也累得够呛。她看着孩子睡下,将门带上。出去看看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走出来正好碰见学堂里的小儿下学,里头孩子一窝蜂的跑出来,谢氏看见那些读书的小儿都是清一色的女娃。她也不得不惊讶了。
这里到底是甚么地方?
**
洛阳里事多,到处都是忙着修建房屋,朝堂上一改之前的剑拔弩张的气氛,渐渐的平和下来了。就连之前和皇帝吵起来的不可开交的尚书右仆射也不再和皇帝对着干了。
尚书右仆射原本就对皇帝有恩,没有他,现在位置上坐着的人是谁还不知道。见着莫那缕不带着人反对了,拓跋演的态度也柔和下来,甚至还在宫宴上,亲自给莫那缕斟酒一觞。
原本莫那缕对他就是有恩情,只要莫那缕肯顺应他的改革,他当然愿意好好报答。
这副君臣融洽的模样看在旁人心里,尤其是那些反对皇帝汉化的那些鲜卑大臣看在眼里心中就格外的不是滋味。
过了几日,那些守旧的鲜卑大臣一窝蜂的钻到莫那缕府上了。
“明公这是怎么回事?”那些鲜卑大臣最近被逼着学汉人的称呼,对着莫那缕说话的时候都不自觉的用上了。
“是啊,这和原本说好的不一样!”有人高声道。亏得屋内的吓人都已经屏退了,不然就这嗓门到时候不想被人听见都难。
“你们懂甚么!”莫那缕听到这话不禁骂出了声,“汉人还有老话叫做打草惊蛇,你面子上不装的好看些,难道是要皇帝来削你么?”
莫那缕此刻早已经下定了决心,到了这会他倒是知道要不打草惊蛇了。他的势力并不在洛阳,而是在代郡一代,毕竟祖上也在那里经营了百年,而洛阳这个地方对他来言完全就是陌生。
若是想要起事,在洛阳是不成的,只能找个机会回到代郡去。那里他有人有马,去了那里,天高皇帝远,再召集人马,谁生谁死还难说的很。
莫那缕这一句话,就让原本吵闹不休的那些鲜卑大臣们安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纷纷道,“还是明公想的多些。”
“回去都把脸上收拾一番,别让人看出甚么来了。”莫那缕坐在那里说道,他心里也打好了算盘,不仅仅是那个先帝的真正长子,应该还弄个另外一个宗室。到时候一个不成了还有另外一个。
宗室们也不是都在洛阳的,有些宗室身上还有其他的职务,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陪着来洛阳的,有些人还在驻地上守着,平城的家眷和儿女跟着到新都了。
莫那缕想了几回,越发觉得这个计划可行,毕竟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够拒绝皇帝这个位置的诱惑呢?
想起这事,他又笑了。不赌一赌谁知道?反正这世道就是窃钩者诛窃国者侯。只要赢了,别说甚么以下犯上,他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那个道士他已经派人看管起来了,好生供养着,让人看着别出事。
何惠听到家里有来了一大波的人,坐在床上愤愤道,“家翁也不知道在做甚么,一日到晚的和人商量事商量个没完!”
只要莫那缕那里一忙,基本上她的夫婿也要跟着和陀螺似的转,有时候忙起来,也不一定会照顾到她。
“娘子放宽心,七郎君又不是在做别的事。”何惠ru母倒是好声好气的劝说,在ru母看来,七郎君这么拼命也是为了有一份好前程,眼下这家里爷娘都在,兄弟们还聚居在一起,但是等到爷娘都没了,那就是看自个的本事了。尤其看着江阳公主的样子,也不见多有多乐意和这么一大家子靠在一起。
不现在多做一些,到了那会也就真的靠着兄长的脸色过日子了。到时候这一支的日子说不定过的更惨。
ru母这话没有说出来,她知道何惠的性子被养的坏了,真话要说给她听那得要挑着说,一个不好说不定就翻脸了。
何惠生了一会儿闷气,也知道ru母说的都是实情,但她心里就是不舒服。在婆家这里,阿家看她不顺眼,当着妯娌的面就挑她的刺,给她一个大大的没脸。回娘家阿爷不会管,只能和阿娘说上一句,还不敢说太多了,豆卢氏那个火爆脾气是干得出带人打上门讨说法的事的。
何惠到现在就算再天真无邪也知道点事了。
“阿姆,我心里难受。”她看着ru母道。
“好娘子,莫要多想,好像最近洛阳里来了一批波斯商人,娘子何不派人去看看有没有甚么新鲜的玩意儿?”
ru母将话题带过去,松了一口气。
**
朝堂上,因为莫那缕已经做出了姿态,那么接下来的那些鲜卑贵族,也大多数消停下来,拓跋演见着那些原先吵着说汉人到底有甚么好的老臣都闭上了嘴巴,也开始腾出手来做其他的事。
眼下北方的茹茹已经不比前几代先帝时候那么猖獗,就算偶尔有部落南下也是一两个部落,暂时还用不着六镇派出重兵来收拾。
他想起原先自己南下的原委来,原本说是要南征,他坐在这个上面耍了个花枪,看着气势汹汹去找南朝的晦气,其实是将大权掌握在自己手中。另外那个天气也的确不适合鲜卑人南下。
可是现在人都在新都了,他又想起这件事来,他还真的想要做成这一件先祖们都没有做成的事:攻打南朝渡过长江直取建邺。
他将这个想法和萧妙音说了,结果爱妻听说之后,回过头来看了他好一会,“这个恐怕眼下还不行。”
她一句话就把他给打懵了。
“南朝还没到灭国的时候。”萧妙音看了一眼似乎受到了打击的拓跋演,“常说要天时地利人和。还得对方有空子可钻的时候。”
“眼下齐国也是枕戈待旦,此时前去恐怕也达不了目的。”萧佻从南朝出使一趟回来,没有在那些重兵驻扎的地方多呆但也好歹看出了甚么。
“照你这说,我是一定做不成了?”拓跋演心里闷闷的,在萧妙音面前,他的孩子气犯了。
“那也不一定,甚么都有个例外。”萧妙音瞧着觉得好笑,伸手剥了一个橘子,塞到他口中。橘子这东西还是淮南生的要好吃,淮北生的那些所谓的橘子不但个子小还酸。淮南还在南朝的控制中,橘子到了北朝身价也翻了好几倍。
“阿兄上一回出使南朝,说南朝的皇帝是在玄武湖的战船上接见他们的。想来南朝野心也不小,说不定还不等你动手,南朝自己想按捺不住。”
南朝和北朝就是互骂互打,打到没力气了就暂时的握手言和,等到恢复过来又是朝着对方乒乒乓乓一顿猛打。
等到哪天两边只剩下一个了,这天下才算是真的安宁。
拓跋演口张了张,刚想说甚么,一个中官趋步走进来,“陛下,大将军求见,说是有要紧的事。”
大将军也就是王素,王素对付南朝真的为北朝从齐国那里夺下一块地盘之后,拓跋演也非常大方的给王素提了位置。
能做多少功绩,他就能给多少的好处。
“和我一块去。”拓跋演直接就拉起了萧妙音。
这会也没什么后宫不得干政的说法,曹魏的文帝倒是提了一次,可是之后的朝代皇后太后干政的干政,废帝的废帝,简直不亦乐乎。时风如此,所以大臣们见着皇帝和皇后一同出现的时候,也没有多少惊讶。
王素对帝后行礼之后,直接开门见山,“陛下,南朝已经对徐州等地用兵了。”
拓跋演闻言,侧首看了萧妙音一样,那眼神像是在说‘既然被你说中了’
萧妙音倒是没多少惊讶,这事迟早的。不过王素刚才说这些话的时候,言语里是压制不住的兴奋。
南朝好歹也是他的故国,这么恨不得灭之后快,委实让人觉得有些心凉。萧妙音想起这位大将军的父兄都是被南朝的现任皇帝给杀了的,父兄之仇不共戴天自然是要报的。
“看来是要出兵了。”拓跋演看了萧妙音一样,嘴角也弯起来,“礼尚往来,既然齐军已经来了,我们魏人也没有退缩的道理。”
“朕决定亲自出征。”拓跋演背脊挺得笔直,当着众人的面道。
皇帝决意亲征的消息如同狂风一般,迅速的在内城里扫过。
这下内城也开始忙起来了,皇帝亲征不可能只是皇帝一个人领军前去,照着天子重用宗室的做法,肯定会带上自己的叔父和弟弟前去,还有那些得重用的汉将和鲜卑将领,算起来人数还不少。
皇帝这一去,会将这些人也一块带走。
南征也好,北上上抵抗蠕蠕也好,那都是建功立业的捷径。毕竟士族擅长的那一套也不是被寒门和鲜卑人所擅长,拿着自己的短处和别人的长处比,又何必?只要手里有了军功就不怕走不远,毕竟北朝还是以武立国,真正说了算的还是拳头,和南朝那一套讲究门阀儒雅完全不一样。
这下子内城里都洋溢着一股欢欣的劲儿,皇帝任用较多的是自己的弟弟,诸王们也开始准备随同皇帝一同出征。
忙的几乎脚都不占地。
京兆王是在头疼欲裂中醒过来的,昨日里他知道了皇帝会带上他一同南下,他也想着将身边的人一同作为亲兵带走。
京兆王自认还是个有情有义之人,他好男色,而且喜欢的不是那些下贱胚子,喜欢的是良家出身的。男色这种东西和女色一样,也只有在年少的时候能看看,等到年纪一大,男子的阳刚劲儿一出来,他就没有了兴趣。
没有兴趣之后,京兆王也不是将人赶走,要是有才能他就给个位置,没才能给上一笔财物打发走人。
最近他又让人物色了新的人,事先他喝了一点酒,然后有脂粉香味飘了进来,接下来的事他记得但又不怎么清楚。反正是他好似碰了个女子了。
他从床榻上下来,拍手让外面等候的家人进来服侍穿衣。
皇帝要亲征,他也没有那么多的空闲时间来想那些旁的事。
萧嬅和往常不一样,昨夜里她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等到第二日醒来,外头都已经大亮,她叫过人来一问才知道自己今日今日比往常还要晚起了一个多时辰。
她洗漱之后,面对朝食也用不下去。过了一会她将ru母叫过来,“昨日夜里的事成了没有?”
“成了。”ru母答道,说起这件事心里越发的可怜萧嬅,想要个孩子竟然都用到算计这一招来了。
“那女子也叫人好好看起来了。”ru母答道,“若是有了好消息,就会告知娘子的。”
萧嬅叹了口气,“希望如此。”
她是再也不肯就这么等下去了,等到京兆王自己反应过来,还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她眼下对所谓男女之情完全没有任何的期待,天下男子皆是薄幸之辈,哪怕连亲生阿爷都是如此,她又何必对这些披着人皮的畜生。
京兆王在她看来就是一个能用的种马,能给她一个孩子,哪怕第二天京兆王就死了,她还能笑出声来。
到了现在,萧嬅对京兆王也是恨之入骨,恨不得京兆王跟着皇帝在战场上就死了。她嫁过来的时候也是没闲着和京兆王好好过的,他这个就是个火坑,她不能白白的跳进去。
萧嬅现在不照镜子都知道自己是个甚么样子,和前头的两个姊姊比起来,她这个做妹妹的反而看起来年纪更大。
她这么几年来,基本上都是在和京兆王斗气中度过的,她想要甚么,京兆王不是嗤之以鼻就是完全不搭理。一日一日叠加起来到现在,她心里攒了许多怒气。相由心生,她心怀怨怼,又这么几年下来,能好看到哪里去?
“娘子,这事若是被大王知道……”ru母还算是清醒,知道萧嬅的做法一旦被京兆王知道,说不定就是一场好闹。
“知道又怎么样?”萧嬅脸上神情似笑非笑,“他都这把年纪了,连个子嗣都没有,我做主给他留下个种,不让他这一支断了,应当感谢我才是。闹?他要闹给谁看?”
ru母听到这话,垂下头来。
等到伺候完萧嬅用了朝食,ru母退出来回到自己房间里开始算自己这些年来的积蓄。瞧着王妃那入了魔的样子,日后肯定会和大王吵起来。真的吵起来,王妃是吃亏吃定了,别看这现在过得还不错的样子,其实也不过是大王不想过来管罢了。真的交恶,势力对比太过悬殊,胜败完全没有半点悬念。
瞧着王妃自己作天作地的,ru母可不想把自己的晚年给搭进去。到时候找个机会装病出去算了。
146|探查
拓跋演南征的事还真的就这么定了下来,萧妙音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如今才迁都一年,他就火烧火燎忙着南下找南朝打架去了。
他还和萧妙音说,“要不是怕你在路上受委屈不习惯,我也将你一块带去了。”
元家的祖宗还真的有出门打蠕蠕把宠妃一块带上的先例,那么带个皇后好像也没有甚么?
萧妙音一巴掌就拍在他脑袋上,“我去了作甚么?一群臭男人,有甚么好看的?”
周遭的宫人中官们都已经对帝后这样的相处习以为常,甚至外面也知道天子惧内的名头。
拓跋演一颗心捧到萧妙音面前,结果得了一句臭男人,顿时觉得面上有点儿不好看,不过不好看也就不好看了,反正关起门来自家的事也没有什么。只是这一幕被一旁的阿鸾看见了。
“臭男人?”阿鸾原本跑过来缠着母亲让他去中书学找舅父玩儿。阿鸾很喜欢萧弘,阿舅对他可比那些中官宫人要好多了,会把他放在肩膀上到处跑着玩儿。其他人不是说神马于理不合就是不应该做,阿鸾简直烦死了。
“阿娘,可是阿爷不臭啊?”阿鸾疑惑的眨眨眼,他还嗅了嗅自己身上,嗅到一股浓厚的熏香味道,他伸出手来,“阿娘闻闻,儿也不臭。”
萧妙音看着阿鸾认真的扬起小脸蛋,一只白嫩嫩的手伸出来,等着她检查。她一口老血差点把自己给呛着。
阿鸾这样她该怎么说?
“你阿娘和阿爷说笑的呢。”拓跋演走过去把阿鸾抱起来,或许是自小没有从亲生父母那里得过甚么照顾和关爱,拓跋演对这个长子十分疼爱,有时候真的是恨不得和朝臣议事都带着。
“那阿爷要到哪里去?”阿鸾问,他这年纪已经不喜欢枯坐在屋子里头读书了,他对外面的世界很有兴趣,哪怕是一只蝴蝶他都会欢快的去扑。阿鸾等着父亲说要去哪里,然后他也跟着去。
“给你挣地方去。”拓跋演在儿子的鼻子上捏了一下,“你来找你阿娘,有个甚么事?”
“儿想去中书学,找阿舅。”
阿鸾这句话就让拓跋演觉得稀奇了,“去找阿舅?找阿舅作甚么?”
“儿要阿舅陪儿玩!”阿鸾说到这个就兴奋了,“阿舅会的可多了,阿爷让阿舅来陪儿好不好?”
“你阿舅不是做这个的。”拓跋演宠爱儿子,但是不会对着孩子百依百顺,他心里也明白真的都顺着孩子那就是害了他。当年在萧家那两个人的身上难道还没有吸取教训?
“阿爷……”阿鸾没想到父亲竟然会拒绝他,有些不高兴。
“好孩子,这人的才智在哪里就应该让他做和自己才能相符的事,你阿舅乃是中书学生,将来是要入朝为官的。你让他和个弄臣一样过来陪你,到时候不仅仅耽误了他的前途于你自己也没有多少好处。”
阿鸾年纪还小,拓跋演的那一堆话听不明白,不过里头的意思他懂了,就是不能让阿舅来和他玩了。
萧妙音瞧着拓跋演那一堆的大道理说出来,还真的和没说一样,她伸手把孩子抱过来,“你喜欢吃橘子,橘子是剥开了直接吃,但要是阿娘令人把橘子放在水里滚了上了葱姜递给你要不要?”
“不要!”阿鸾大声道。
“那就是了,一样的道理。”萧妙音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可是阿鸾还是不开心,“阿娘,可是没有人陪儿。”他说这话的时候委屈极了。堂兄弟们进宫是有规定的,到了一定的时辰就要离开宫廷,不能在宫中过夜。
下次再见面就要等上几日了。
“好了。”在这个上萧妙音也没办法和孩子多说甚么,她安抚了阿鸾,和他玩了一会,玩累了哄他睡觉,之后才和拓跋演说话。
“阿鸾也该有个弟弟妹妹了。”拓跋演和萧妙音打商量,孩子这会都五岁了,再大一点就六七岁了。到时候他就册封皇太子,差了七八岁接下来阿弟们再怎么样也没甚么大碍了。
萧妙音也不是没想过,就是现代还有家庭想要一子一女凑个好呢。她也想过,不过眼下还不是时候,“等等吧,等到洛阳里的事都定下来。”
事情那么多,她哪里来的精力来准备第二个孩子的事?结果这一日之后两日,御奉来给她日常诊脉竟然摸出个滑脉出来。
御奉面对皇后的惊讶不敢把话说死,“殿下脉象似滑还不能完全定下。”
诊断后妃有孕这件事,太医署的人是最爱做的了,风险小而且还赏赐多。
萧妙音一时半会的脸上的表情不知道要怎么调整过来,她原本没想过要孩子的,现在莫名其妙的就怀上了?
常氏高兴的让宫人准备金器等物来谢谢御奉,御奉说的是滑脉还不是十分明显,但是在常氏听来那就是的了。反正太医署的人怎么着都要比外头的要来的靠谱些。
刘琦看着,立刻让人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皇帝。
宫里又要多个皇子公主了,这可是大大的喜事。
萧妙音却是觉得脑袋嗡嗡疼,她靠在隐囊上躺了一会,才伸手摸摸肚子,明明和拓跋演之间都避孕了,都还能怀上,这孩子也只能认为是注定的了。
过了一会拓跋演来了,他来了还不算,还将阿鸾也一起抱了来。
萧妙音看到阿鸾,突然想起二胎这件事也要和老大沟通好的,不然孩子到时候会有被父母抛弃的感觉。
“阿鸾,来阿娘这里来。”萧妙音伸出手让阿鸾到她这里来,给阿鸾好好的安慰一下。
平常她一伸手,阿鸾就嗷的一下扑到她的怀里,现在阿鸾是小心翼翼的瞅着她,过了好一会他才蹭到萧妙音身边。
他伸手摸摸萧妙音的肚子,“阿娘要生个阿妹了?”
拓跋演脸上笑呵呵的,他走过来坐在妻儿身边,“阿鸾怎么知道阿娘肚子里的是阿妹?”
“阿妹才好呢,”阿鸾抬头说道。
“也是,有个公主也不错。”他道。
“以前怀阿鸾的时候,你说要是个女儿就封长公主,到了这会忘记了?”萧妙音是无所谓肚子里孩子是男是女的,她听拓跋演说起的是公主,立刻不客气的反问。
“记得,当然记得。”拓跋演事情多,这件往事也真的是不太清楚了,但是被她这么一提醒就完全想起来了。
“反正是儿是女都好。”拓跋演也不是很在乎这一胎的性别,甚至他还希望是个女儿。
“我到时候出去了。”拓跋演靠着妻儿作者,和萧妙音交代起来,他带着大军除了洛阳,洛阳的事和宫内就交给你了。
“我知道,”萧妙音点头,到时候宫里要是有甚么事那也是她来处理了。
两人对望,过了好一会,他笑着伸手在她手指上轻轻的捏了一下。
**
皇帝这一次比较在平城的耍花枪,这一次是真的实实在在的动真格的了。祭天告祝先祖,大军从城中大门出发。
大街真重要的御道上,皇帝的车辇也引来许多人在屋内观望。
毕竟御道用的次数也不多,但也只能是皇帝用,甚至皇太子都不能食用御道。否则会被视为谋反。
如今这正主出来了,又这么声势浩大,能不让人有好奇心么?
皇帝这么一走,也将内城里的年轻俊杰给带走一般。年纪大了的那都是老油条,伸手上去滑不溜手,和南朝作战,老臣们打蠕蠕的那些经验,就显得有些不适用,防守战攻城战,甚至是在水上的水战。这些都不是那些鲜卑老臣熟悉的,和蠕蠕打仗,草原上一望无垠,讲究的是骑兵的包合。
拓跋演是懒等那些老臣慢慢适应了,直接带起那些年轻的将领就出发。
京兆王骑在马上,身旁是红唇齿白的亲兵。
“大王,王妃那件事……”晚上扎营,亲兵服侍好京兆王之后,轻声发问。其实喜欢男色又碰女子的人不少,但亲兵在京兆王身边也有一段时间了,知道京兆王是那种根本不喜欢女子,甚至连碰都不愿意碰。
那一日晚上京兆王却破天荒的将一个女子给睡了。亲兵想起那日在屋内伺候的人说起来,更像是京兆王被人下了药。
这下药迫不及待想要京兆王亲近女子的是谁,哪怕不说众人心里也有数。
“萧嬅那个蠢妇。”京兆王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他如同女子一样的秀丽容貌上露出厌恶,“现在陛下要出征,我也没有时间来收拾她,等到回来,我一定要她好看!”
这事根本就不用多想,这么急哄哄的也只有萧嬅那个蠢货一个。京兆王现在想起来还是和吞了苍蝇一样的恶心。回头他不把萧嬅的皮都给去掉一层,那么他也对不起宗室这个名头了!
这会对他下这种药,明天要是把□□也给他喂进去怎么办?就为着这个,他都不能和萧嬅就这么算了!
大军出城,莫那缕府内还是和往日一样的平静,莫那缕从宫里回来之后,他自己到家中的佛堂念了一会佛经,然后慢悠悠的出来。
皇帝既然走了,那么他也要开始着手自己的那件大事了,毕竟时机不等人啊。他双手背在背后,在庭院中闲散散步,楼氏出来,她看到他面上有些焦急,“我这次回娘家,带着几个孩子前去,但是家里还是要有人,不然恐怕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莫那缕要做的那件大事也没有瞒着她,楼氏也看不惯朝堂上的现状,也不觉得莫那缕这样有甚么错,原本好好地鲜卑人和汉人学甚么?学着学着把自己的祖宗都给忘记了,楼氏认为莫那缕这样也是为了朝廷好。
“那么你就留下几个新妇在家里。”莫那缕半点都不觉得这是个问题。他已经打算好了,让妻子回代北的娘家,理由都已经找好了,他和儿子们就化装出城去。家里对外说他病了,几个儿子在家中侍疾。
家中的新妇那都是外人,莫那缕是不关心的了。要成就大事,怎么能够没有半点的牺牲?
“……好。”楼氏只是犹豫了那么一下,那点的犹豫和愧疚如同春风里的柳絮,心头上丈夫的大事压下来,所谓的愧疚也顿时消弭再也没有半点影子了。
这事成了,那么全家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要是败了,就是阶下囚的命。楼氏这会不认为将家中那些新妇留在家里会如何,反正只要事成了,这些新妇也是要一样的享福,吃点苦又算是甚么?
想好了,楼氏很快就去准备了,她自己回娘家,家里的一切事务都交给几个儿媳。江阳公主那边她连人都没有派过去。
江阳公主看不上驸马那个五大十粗的模样,同样对婆家也是毫不在乎。对这个公主,楼氏是小心翼翼,唯恐江阳会看出甚么来,毕竟江阳公主和长秋宫关系也很不错,皇后时常派中官赏赐器物。
楼氏宁可对着江阳公主的怒火,也不敢让她看出甚么来。
楼氏前脚一走,莫那缕和几个儿子拿了路引,化装为做生意的商人出了洛阳城。那些守城的小兵小吏哪个认识他是堂堂的尚书右仆射?不过看过他们手里的路引都不是假的就挥手放行了。
莫那缕和几个孩子不敢在洛阳多呆一分钟,几个人一路北上跑到了平城。鲜卑贵族中和莫那缕这样的人也不少,莫那缕和那些在代北的鲜卑贵族书信往来,早就约定好了他到平城和他们汇集,就拉着先帝长子起事。
父子几人一路狂奔,当他们看到平城的司州恒州的时候,莫那缕坐在马上哈哈大笑出声,这近乎一个多月的疯狂赶路,终究是看到了故地了!
他带着几个儿子入城,找到了恒州太守巨鹿公的府上。恒州太守早就和莫那缕有了首尾,太守听到莫那缕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