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前兆 (13)
“……”这下拓跋演不好意思说甚么话了,他想要早日看到她,可是她人在路上,除了催以外找不到其他的法子了,就算令人日日送出素欣,对于他来说也只是如隔云端一样,她的人看不见,她的声音听不见。
夜深之事,一人独寝,翻身伸手一探,不是熟悉的馨香和温暖而是冰冷,这让他感受到十分不习惯。
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和陪伴。她不在了,他心里也觉得失落起来。
“你不在的这段日子,我日思夜想的都是你。”拓跋演扶着她进殿,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道。
他声音略带嘶哑,里头的情意已经快要凝结起来。听得萧妙音是浑身上下舒服的不行,但是听完之后发现,这家伙说情话的本事好像比之前还要更上一层楼了。
她立刻就抓紧了他的手臂,“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这话有没有说给其他女人听吧?”
拓跋演一愣,而后反应过来,“这宫里除了你还有其他的女子么?”他说这话的时候十分无奈,但是心里又非常受用。
平常看那些兄弟被妻子管的,不少都在叫苦连天。但是他觉得这滋味很是不错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享受,至少这样代表她还是在乎自己。至于那些受到吹捧的贤良人,贤良之下有多少真心就不得而知了。
“我想的都是你。”他将人拉入怀中,嘴唇在她耳郭上缓缓呼气,萧妙音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有亲近过他,这见了面,就给她来这么猛的。
她也是素了好久的,难道拓跋演还真的不怕她发威把他怎么样?
“我说不过你。”萧妙音被他抱上了眠榻,而且他还时不时低头轻啄她的额头和脖子。旁边的宫人和中官都已经退了出去。
“对了,这长秋宫是怎么回事?”萧妙音瞧着拓跋演只是请问,没有做其他的是,也任由他去了。
“你是皇后,长秋宫又是皇后的居所,你不来谁来?”拓跋演头埋在她的秀发里说道。
“……”萧妙音没有说话了,拓跋演都安排好了,那么她也就别多事。
“这长秋宫就是按照原来你的喜好建的,喜欢么?”他闷闷笑道。
那会他还在受祖母制约,朝堂上的事半点都坐不了主,连想要立她做皇后都要听瞩目的话。
那时候他还问过她,在长秋宫喜欢有什么样的摆设,她说了很多。他也一一记下来了,一直到现在,这个诺言终于可以兑现。
“……”萧妙音也模模糊糊想起了什么,她心下感叹当年那几句话她自己都记不得了,拓跋演反而还记在心里。
“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她嘴角勾起来,伸手在他的手上轻轻的画了一个圈,“你这样的心意,我自然是要接受的。”
“……”拓跋演将她摆在怀中,双手握住她的手,久久都没有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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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平城生活久了的鲜卑贵族们初来洛阳有很多的不习惯,府邸之类自然不必多说,平城一年多为寒冷,而洛阳偏南,气候比平城要温暖的多,鲜卑人又是怕热不怕冷的习惯。许多人都不能适应。
还没等习惯洛阳的炎热天气,宫里的皇帝已经下了改革的命令,鲜卑人必须抛弃鲜卑服饰,改着汉服,并且说汉话,在朝堂之上禁止用鲜卑语。
朝堂上那些年纪大了的鲜卑贵族听到这个神情激动,他们好不容易从平城到洛阳,都还没有呆多久就要学汉话?
“老臣如今一把年纪,牙齿松摇,过不了多久就要掉光了,这么多年来,臣从来猥琐过一句汉话,陛下眼下要臣说汉话,臣哪里说得出来!”鲜卑老臣在朝堂上义愤填膺,都老大一把年纪了,难道还要和自己的小孙儿或者是曾孙一道学起?
李平看见那些老臣急的脸红脖子粗,知道这项政令也不是那么容易实施,他出列道,“陛下,年长之人,年岁已高,如果强行推行,恐怕于情不合啊。”
李平这话出来,上座的拓跋演点了点头,“李公此言甚是。那么禁北语一条,但凡年长者,可放宽。”
“陛下,臣年纪已大,穿着汉人的那套衣裳也不能适应啦。”有鲜卑老臣见着拓跋演肯对他们这些年纪大的人将说汉语放宽一些,顿时得寸进尺。
“衣冠乃是礼仪之始。”拓跋演听见这话,眉头一蹙,话语间沉下。“不正衣冠,那里来的礼仪?!”
天子甚少发怒,但是不代表他真的是好脾性,此言一出,方才要闹腾这不要换下鲜卑袍的老臣,原先的那些话全部吞到喉咙里头去,一句话也不敢说出来。
李平望见,垂下头保持沉默。
这些其实拓跋演早就计划好了,和迁都一样,只不过是到了现在才公开出来罢了。秘书省上下这两年来,人人都忙的脚不沾地,恨不得爷娘多给生出几只手来。朝堂上百官的朝服基本上照着魏晋复原,但还是有不同之处。例如原本戴在发鬓上的簪笔给改成了其他的东西。
皇帝的朝服就不用这么大张旗鼓的了,毕竟关于天子的服饰规定,那是历代记得最清楚的了。
皇后略有不同,但和前朝没有太大的差别。
从上而下,原本的鲜卑袍服都被丢到一边统统换上汉人的服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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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那缕看着自己面前那一套朝服,面色青黑,论心而言这么多年了,他是不想穿汉人的那套服饰了。可是天子能在说汉话上稍微放宽,但在服饰上却是半点都不肯退让。
“阿爷。”那边儿子们换了汉人的衣裳,原本织成辫子的头发打散全部梳好拢在头顶结成发髻,那模样还真的看不出半点鲜卑人的模样了。
呵,换了一身衣裳,再把头发一梳,这还真的是鲜卑人和汉人完全分不出来了。莫那缕想着嘴角挑起一抹冷笑,他看着面前几个儿子这幅模样,心中的怒火再也难以压抑,伸脚一踹就把面前的案几给踹翻。上面的器皿立刻就倒在地上,里头的酪浆点心干果洒了一地。
“阿爷,这是怎么了?”莫那缕的长子看见阿爷动了怒,摸不着头脑。
“你们都给我滚出去,别在我面前,看着碍眼!”莫那缕一挥手就是要赶人。
楼氏过来听到的就是莫那缕的这句话,她知道莫那缕这会脾气不顺,看着作汉人打扮的人就心气不平,她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几个儿子见着父亲脾气不好,知道眼下不该在父亲面前久待,连忙低着头走了。
“你心里不好,拿着孩子出气作甚?”楼氏对着莫那缕是没有那么多的小心,她让侍女上前收拾地上的狼藉。
她坐在床上,伸手整理着衣袖。
“那几个小子就没有一个有出息的!”莫那缕说这话的时候,话语里都冒着火气。
“事情都这样了,和孩子有个甚么关系?”楼氏就不知道莫那缕这火气发在自己儿子身上有个甚么用处,“这诏令是陛下下的,家里几个孩子都还要入仕,他们要是和陛下对着干,那么前途要还是不要?”
“……”莫那缕被妻子说的转过头去。
“你不想换那套衣裳。”楼氏看着那一套被他踢到一旁的朝服,“可是你想想陛下手里的那些大军,你能不穿么?”
谁知道皇帝会这样呢,接着南征的名义掌控了百万大军,这形势比人强不得不低头啊。
“好了。说这么多作甚。”莫那缕烦躁的抬了抬手。
楼氏见状道,“我说这些也是为你好,难道你到外面听那些恭维就行了。”
老夫老妻的要不是为了他好,她那里会说这些话?
“好了好了,知道了。”莫那缕更加烦躁,他从床上起来大步就往自己的内室走去,这一回楼氏也没有去烦他。知道他这会心烦,最好还是一个人静一静。
莫那缕自己解了身上的袍子丢在一旁躺倒在床上。他想起那一日在平城见到的那个道士来。
那个道士虽然他只是看了一眼,但是他想起了先帝。要说天下这么大,容貌有相似的没多大稀奇,但稀奇的是,他越看就越觉得像。
而且不仅仅是像先帝,和常山王也像,这让他不得不起了疑心。
这世上哪里会那么巧合有这样的事?
不管怎么样查一查还是没错的,不管最后能查出些什么。莫那缕躺在那里缓缓的呼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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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内还是没有完全建设好,只能说大概的有了个雏形,皇帝定下来的修酱的最多的不是皇宫而是国子学和太学。这架势有几分要恢复汉朝制度的架势。
萧佻出孝重新被拓跋演任用,任命为中书舍人。他原先一心一意想要外放,结果一朝妹妹做了皇后,再加上洛阳的一些事,他是想走都走不掉了。
中书舍人位置不高,但是出宣诏命,凡有陈奏,皆由舍人持入。不过北朝对这个职务并不像南朝那么看重罢了。
但萧佻年纪轻轻就到了这个位置上,已经很不错了。其他的同龄人还在慢慢的在熬。
萧斌知道之后,高兴的请了宾客到家中。甚至在中书学的萧弘也请了假回到家中,给兄长庆祝。
萧斌高兴的很,但是萧佻没有多少喜悦之色,宴会之上,萧斌喝了一点酒之后就让萧弘过来。
“檀奴,你在中书学,好好在那里做下去。”萧佻对萧弘道,“我们家是寒门,寒门出头不易,而中书学以及中书省都是一些大族子弟。”说到这里萧佻叹了口气,要是可以他还真的不想在中书省呆下去。
中书省是个甚么地方他最清楚不过。中书省也好,中书学也好,世家子弟都是扎堆的。寒门在士族里头讨生活格外的不易,以前是他,如今轮到他的弟弟了。
“阿兄说的,儿心里明白。”萧弘在中书学里过得也不是那么好,有些士族子弟私下耻笑他是靠着皇后才进来的,哪怕他课业优秀,只因为他是寒门又是外戚,他就活该被那些世家子嘲讽。
“这世上的事多数不那么容易的。”萧弘放下手里的羽觞对萧佻道,“儿早就想到了,如今在中书学,儿一定不负父兄和皇后。”
142|山陵崩
洛阳里的变化还不仅仅是鲜卑人脱下鲜卑袍和靴子,换上汉人的衣裳那么简单,在过了两个月,皇帝直接下令将鲜卑姓氏换为韩信,皇族姓氏拓跋改为元姓,而其他的鲜卑大姓改为穆陆贺刘等单姓。对于这些单姓之间,也没有设定下谁高谁低,更加没有将门阀那一套给搬过来。
这么一下,鲜卑贵族中大哗,若只是穿汉服说汉话也就罢了,眼下直接干脆连祖宗传下来的姓氏都给丢掉了。
碍于皇帝手里的大军,那些鲜卑贵族不敢在朝堂上公然表达出自己的愤怒,只能在下朝后一窝蜂的钻到了尚书右仆射莫那缕的府上,这一次鲜卑姓氏改为汉姓,没有一个鲜卑贵族能够置身事外的,同样的莫那缕也没能逃脱,他原本是鲜卑大姓贺兰氏,如今直接变成了贺氏。
府邸的建造也没有开始多久,原先的密室还在修葺,还不能使用,一群人只能窝在房内的发泄怒气。
“皇帝这是要把自己的根都给忘记!”说起这件事,那些鲜卑贵族满心愤恨,“好好的鲜卑人,要是说学汉人的那一套也算了,偏偏连姓氏都要改成汉人的,在皇帝眼里是不是汉人吐的口水都是香的?!”
“没错,我们的姓氏都是先祖传下来的,好好的在我们手里就丢了,日后怎么到低下去见祖宗?”
“这样谁受得了?一下就要人换了衣裳,头发也要和汉人一样,这样也算了,哦,这下可好了,这会连姓氏都不让人姓了,直接就换祖宗!”说话的那个鲜卑贵族年纪大了,但是说起话来也没有半点忌讳,里头的怒气完全流露于言语之中。
“照这样下去,说不定先祖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都要毁在这个小皇帝的手上。”另外一个沉默不言的鲜卑贵族开口了,他抬起头看向莫那缕,“你是几朝老臣了,这件事你不打算说上几句话?”
莫那缕这会也铁青个脸,“说甚么?有甚么好说的?如今你看看太极殿上的那位,是听得进去旁人话的模样么?但凡说些和他相左的话,别被当场撸成白板就算不错了!”
皇帝这次的态度出奇的强硬,若是真的来甚么劝诫,恐怕他就能提早致仕了。还能说其他的东西?
“那我们也不能这样白白的受欺负啊!”听到莫那缕这话,旁的鲜卑贵族都骚动起来,鲜卑族的汉化早就开始了,不过一直都是春雨无声的进行,就是在太皇太后当政的时候正式将秦汉的三长制推广,到了皇帝当家做主,直接就将汉人的那一套给搬过来了。
“是啊,凭甚么!!”顿时房间内就开始吵起来,“太欺负人了!陛下忘记了自己是鲜卑人,还要逼着人和他一样!”
“太憋屈了!再这么下去,这洛阳也不呆了,大不了回到草原上放羊去!”说道激动处,那个说话的鲜卑贵族一巴掌就拍在手下的案几上,发出彭的一声响。
“小声点!找死呢!”莫那缕一眼瞪过去,直接让那个人闭了嘴。
莫那缕回过头,想起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呼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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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妙音看着面前阿鸾写的歪歪扭扭的元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阿娘,师傅说日后儿就姓元了,不姓拓跋了,是真的吗?”阿鸾三四岁,拓跋演已经安排老师给他开蒙,阿鸾虽然眼下还没有被封太子,但册封为皇太子是迟早的事,又嫡又长,不是他还会是谁?如今宫里的皇子也就他一个。
所以师傅们教他的时候也没有将阿鸾当做小孩看,朝堂上的事也会和阿鸾说,哪怕阿鸾听得迷迷糊糊半懂不懂的。
“嗯,你阿爷下令了,以后皇室就是元姓,不是拓跋了。”萧妙音低下头看着儿子。阿鸾对姓氏一事没太多的纠结,他哦了一声之后就开始黏着萧妙音,“阿娘,儿写的字好看不好看?”这是要撒娇了。
“嗯,阿鸾要是多练练,会更加好看。”萧妙音瞥了一眼阿鸾写的歪歪扭扭的字,摸了摸孩子的脑袋瓜。
这会孩童开蒙学字,不是和现代书法班那样一次接着一次的写永字,而是写纂。
阿鸾的字歪歪扭扭,但是在初学的小孩子里头算是很不错的了。
阿鸾得了表扬高兴的一张小脸都红彤彤的,他下定决心要写的更好,到时候给阿爷看,想着往外面跑。他跑出去宫人和中官们赶紧跟上,阿鸾的年纪大了,萧妙音也给了ru母一笔钱财打发出宫了。
毕竟都四五岁的小孩子哪里还需要ru母,再说了太子的ru母向来就是惹麻烦的,而且在北朝的宫廷更是代表着权力和野心。萧妙音不能容忍这些,干脆就直接将人给打发了出去,甚至连ru母临走前先要看看阿鸾的要求都没有搭理。
阿鸾对两个ru母没多少感情,ru母不见了照样吃吃喝喝什么事都没有。
“三娘,你怎么看着有心事的样子?”常氏这算是在宫廷中长住了,她平常就陪在女儿和外孙的身边,日子也算是过的有滋有味。不知道在燕王府里要快活多少。
“阿姨,我觉得外面怕是要生乱了。”萧妙音叹了口气,和常氏说道。
常氏吓了一大跳,伸手来就要捂萧妙音的嘴,可是手伸到一半想起女儿如今的身份,又放下手来,“这样的话你说着吓人呢?”
常氏毕竟出身不高,对外面的事就算知道,不到逼不得已也不会出声议论。这个小心翼翼的毛病就是当年在燕王府里养成的,到了如今成了县君,娘家人也富贵起来了,但还是改不掉。
“这又有甚么?”萧妙音都好笑,这么一件事难不成她还不能说出来?“这件事恐怕就是阿演自己心里也心知肚明。”
改革这么激烈,又怎么快,恐怕到时候那些不满的鲜卑贵族肯定是要闹出一些是的,就看闹出是甚么样的是来。
迟早罢了。
“阿姨是说不过你的。”常氏想要女儿要谨慎些,毕竟这是在宫里,不是在外面。不过看着女儿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的话萧妙音是没有听到心里了。
萧妙音想起一件事来,她看向身旁侍立的秦女官,“过两日让清河王妃进宫来见我。”
三个皇后女侍中,她最一众的也就是萧丽华,陈留长公主和兰陵长公主都像是顺带的了。
“唯唯。”秦女官点头应道。
“见到二娘,你也劝说一下她。”常氏想起听说到的外面的事,幽幽的叹了口气。
“又有甚么事了?”萧妙音看向常氏。
“二娘在兴办甚么女学,收的都是一些贫家女,外面的那些人话说的很难听。”常氏迟疑一下,还是将自己知道的和萧妙音说了。
萧妙音记得萧丽华的确是和她提起过要办女学的事,不过她一开始以为是给萧丽华庄子上那些女孩子用的,听常氏的话,似乎萧丽华还办大了?
“二娘这件事我劝了也没有。”萧妙音不打算去阻拦萧丽华,有些事她不好做,但有人去做这就是好的,而不是伸手去扼杀。
见萧妙音如此,常氏也只好保持沉默了。
;两日之后萧丽华来了,见到萧丽华的时候,萧妙音眼前一亮,比较在平城的时候,萧丽华还是只会更加有活气,身上满满的都是生机。
看来在洛阳的这段时间,萧丽华的确过的不错。这段时间萧妙音光是宫内的事就忙的不行,又想到三个女侍中也有自己的架势,就迟迟没有召见,如今一见,发现萧丽华竟然是要比以前更加光彩夺目了。
萧妙音知道萧丽华,绝对不是什么被男人给滋润的,在这位堂姐兼老乡的心里,所谓的男人恐怕就是一同过日子的。能过的来最好,过不来也不会多伤心。
“我听说你在外面可是办了女学?”萧妙音让萧丽华在床上坐下轻声问道。
“这件事这么快就传到三娘这里了,”萧丽华笑了笑,“没错,我的确是办了一所,收些贫苦家的女儿。那些女孩子也差点被自家的爷娘卖了换口粮,我可是明明白白给那些所谓的父母钱粮,立了手据,说明了从此女儿和他们可是断绝关系了,到死都不能来纠缠。”
“算起来那些女孩子也是我的人,我让我手下人读书,这么快就有人迫不及待来说我了。”萧丽华笑道。
“这事,我还是那句老话,你想去做的话就去好了。”萧丽华的想法萧妙音能够猜到几分,萧丽华平常招工都是用的女工,但是一味的给钱也不是个事,最重要的开始开发心智。
而读书是最好的办法。那些人不是将书籍知识看得比甚么都重要么?尤其士族仗着一个姓氏,就自觉高人一等,萧丽华想起这些年打过交道的那些士族,心中连连冷笑。她对士族的印象是彻底的坏到了骨子里。
那些士族看起来挺高贵的,但是真的被当权者揉搓,也不过是摇尾乞怜的一条狗。这么多年难道例子还少了?
“还是三娘懂我。”萧丽华脸一扬就和萧妙音撒娇。萧妙音看见愣了好一会,而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只不过你要听些外面的闲话了。”萧妙音笑过之后感叹。
萧丽华是不当一回事的,“本来做这事,我就没有想过外头对我的评价有多么好,可是说的再难听有个甚用?”萧丽华笑了笑,“要是这点都受不住,就干脆别做了。”
人言固然可畏,但在权力和身份面前,哪个敢把这话说到她面前来,她就佩服哪个人的胆量。
几句流言算得上甚么?萧丽华心里轻哼了一声。
“三娘你知道么,最近尚书右仆射的夫人忙着到处跑。”说起这事,萧丽华也是一笑。
“嗯,也难为她了。”萧妙音知道这话里的意思,她抬眼看了一下萧丽华,眼下也不知道会怎么样,改革一旦开始除非是拓跋演不坐在那个皇帝位置上,不然是没有任何改变的可能,真的改变了岂不是自打嘴巴?
开了个头就只能一直做下去了,另外鲜卑人的部落残留那一套的的确确是不适合再用,短时间内是不可能自己想出个办法,不如用汉人现成的。
正说着话,外面有宫人面色焦急,脚步匆忙的趋步进来,“殿下,太皇太后崩了!”
“甚么?!”萧妙音闻言,失手就将手边的凭几给推翻。
丧钟沉闷的声响在金墉城上回荡不绝。
才迁都大半年,宫里就要有白事,说起来还有些晦气的。但没人敢提这一茬,毕竟没了的那个可是曾经权倾天下的人物,即使风光不再,也不是别人能够随便说嘴的。
太皇太后自从那一场大病,在榻上躺了两三年,原先是想着自己那两个儿子,死死熬住,这么一路都过来了,谁知道最后竟然就没了。
但太医署的人却是上下松了一口气,太皇太后已经是灯尽油枯,再拿着药吊着,不过是病人难受,他们这些人也心惊肉跳。
眼下太皇太后山陵崩,帝后也没有说要太医署如何,他们这些人也能放下心来。
太皇太后的丧仪和皇帝是差不多了,宫中所有的喜庆东西都换下,上下缟素一片。
拓跋演的改革才起了个头,而且要和那些有对抗之心的鲜卑贵族对抗,如今国丧一来,还真的不是时候。
到底这位祖母养过他一场,哪怕心底觉得太皇太后去的不是时候,也没有表露半点在脸上。
换上斩衰,宫殿内一片哭声。拓跋演在灵前做了一阵子的孝孙之后,就回到了侧殿内,那里正有许多汉臣在等着他。
萧妙音知道拓跋演忙,宫里头的事忙,还有外面那些鲜卑贵族的事。她伸手擦了擦眼角,帕子上沾了点胡椒粉。
前头的何太后哭声里听着都带了笑,想起这两个人的恩怨,她是该开心的。但是过了一会那一股笑意也没有了,只有干哭。
忙了一天,萧妙音回到长秋宫,看见拓跋演坐在榻上伸手揉着眉心,他如今的装束已经完全是汉人打扮,他扶额揉弄眉心,听到萧妙音的足音他放下手来,“你来了?”
他已经能够分辨出她的足音了,哪怕听不到她的声音,光凭这个,他也能认出她来。
“嗯,累了?”萧妙音挨着他身边坐下。
这样还要忙上二十七日,皇帝守孝以日代月,拓跋演看着也没有规规矩矩给太皇太后守孝三年的意思。
“阿妙,以前我是真的恨她。”拓跋演放下揉弄眉心的手,握住她的手腕。
“……”萧妙音沉默下来,她等着他的下文,果然拓跋演开口了,他抬头看向那边的窗棂,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说起以前的过往,“那会我年幼,但是真的怕,一个五六岁的小儿,旁人以为我年幼不知事,但我又不是傻子,哪里会真的不知道?阿爷没了,阿娘也没有了,宫城那么大,但是感觉自己连一席之地都没有。”
“如今太皇太后山陵崩了,我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高兴。”拓跋演说着,整个人就靠近了萧妙音的怀里,萧妙音抱住他,和抱住阿鸾一样,伸手在他的背上轻轻抚慰。
或许他已经是胜利者了,所以知道太皇太后死了之后,他没有半点的高兴,甚至生出了那么一些感叹和哀伤来。
他生下来就被抱到了祖母那里,算起来,太皇太后对他的确是有养育之恩。哪怕两人之间还隔着杀父之仇。
“……”萧妙音没有说话,人死之后,旁人想起来的也只有逝者的好处了,萧妙音也没提起那会这个姑母基本上就没当侄女和孙子们是人,当做是配种的牲畜来看的事了。
反正人都死了,再骂再怨恨还能怎么样?还不如想开点。
“毕竟她也是阿鸾的曾祖母。”萧妙音道。
阿鸾自打生下来之后,萧妙音也好,拓跋演也好,夫妻俩从来就没有带孩子到太皇太后面前过。
“嗯。”过了许久,拓跋演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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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迁都之后,偌大一个平城就彻底的冷清下来。平城原本就交通不便,如今天子都走了,这座城池也彻底的平静下来。
鲜卑贵族好佛,平城中也多佛寺,迁都之后,那些僧人也跟着供养他们的贵族南下去了。平城越发的宁静。
道观的小道士手里拿着竹帚在清扫这面前的落叶,北朝好佛,道家原本就不兴盛,如今连平城的那些人都走了大半去洛阳,连那些驰马游玩的贵女也不见了,越发显得这山中寂寥无趣。
小道士想着以前还能听见一些人声,如今除了道观里的人,就彻底的只有外头的那些鸟叫了。
他低头只顾着扫地,冷不防将几片落叶扫在一双黑色的靴子上。
小道士没想到这回山门前竟然还会来别的人,惊讶之下抬头。只见面前站着的是两三个彪形大汉,容貌勉勉强强只能算得上是周正。
那小道士吓了好大一跳,那大汉脸上抽动了两下,“带我们去见你们的观主。”
143|喜忧〔二更〕
宫中一片缟素,外命妇们也进宫哭灵,萧家的几个王妃自然也在其中,她们身为太皇太后的侄女,尤其是那几个得了太皇太后恩惠做了王妃的几个,更是要加把劲哭。
高凉王妃带着几个妹妹跟在皇后后面哭的是肝肠寸断,险些喘不过气来。萧嬅跪在那里,哭也是在哭,但面上更多的是麻木,上辈子太皇太后山陵崩的时候,她拎着内外命妇在灵前恨不得将心肝都给哭出来,但是这会她只是在帕子上沾了点胡椒粉,逼着眼睛流出泪来。
这一世的太皇太后不再是她熟悉的那个姑母了,相反还是个老糊涂的老妇人,和她印象中那个执政太后完全不一样。她落到这么一个下场,也是太皇太后给弄的,要是太皇太后早一步给她定下是做皇后,她何必和男人争宠,成了别人眼里的笑话?
想着,就悲从心来,自己为自己感到哀恸,顿时眼睛里涌出了泪水,自怜起来。
萧丽华也哭不出来,她下不了狠手对自己用胡椒粉,干脆拿了帕子按在眼角干哭,反正旁人也不会一个个的查看她们这些侄女是不是在真哭,哭的是不是悲伤。
哭的嗓子都哑了,宫里终于散了场,外命妇们只能哭倒夜禁之前,在宫门下钥之前赶紧出宫,不然这么多人,宫中还要包食宿?
萧家的几个姊妹顶着红红的眼圈去和皇太后皇后告辞就出宫了,几人在宫里忙活这么一通,都累的够呛,除了萧嬅之外,三人面面相觑,有了一种同甘共苦的感觉。
“好好回家休息,明日还要来呢。”高凉王妃开口了。
“嗯,姊姊也要多保重。”妙善和萧丽华对高凉王妃道。
一旁沉迷不语的萧嬅,姊妹几个都自动的无视了她。一直到各自都上了车了,都没有去看萧嬅一眼。
萧嬅自己当初自视过高惹出来的后果,到了如今别说她无心弥补,就是有心,也没有几个爱搭理她了。她上了车之后,直接就往京兆王府里而去。
京兆王的一切,她到了现在莫说掌控,就是摸着个边都没有。开始一两年还能端出架子,到现在连架子都摆不出了。
京兆王的那些男宠都不把这个王妃看在眼里,说王妃是女君,但是摆明这位女君没办法拿他们怎么样,甚至家里的阿爷都不管她的时候,谁还会对她有畏惧之心?
萧嬅的ru母见着她回来,迎接上去,“娘子回来了?”
侍女一边一个将她搀扶住,就往里面走,到了室内将头发拆开,换了衣裳,萧嬅躺在床上喘息不停。这哭灵也是个体力活,浑身上下累的快要散架似的。
“你们都下去。”萧嬅看了一眼周围的侍女出声道。但身边的侍女都退下之后,萧嬅才靠在隐囊上出声,“阿姆,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
ru母惊讶抬头。
萧丽华回到家中后,知道自己儿子睡下,坐在房里停了一下管事对外面事的禀告,她吩咐两句后,让屋子中所有的人都退下。
她起身来,推开柜子的一个暗格,将暗格里头的酒壶和杯子拿出来,她轻轻的晃了晃酒壶,里头的酒液晃动飘出一股酒香来。
室内熏香换了淡雅的,酒香轻薄,稍稍一扑,就甚么味道都闻不见了。她给自己到了一杯,这会的酒还没有高浓度的酒,都是用果物谷物酿造,度数低的很。她这样的都能喝上一盉而不醉。
萧丽华拿了酒杯坐在床上,她乐呵呵的笑了好一会,将手里的酒液一饮而尽。
她的心情真是太好了,殷红的嘴唇沾了酒水更加鲜红欲滴,她呵呵笑道,“好酒,真的是好酒。”
这么多年了,今日还是心情最好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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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身上的斩衰也不过是穿了二十七天,一月都还没有到,就脱了下来,宫里头该做什么就就做什么。
在皇帝身上能够真正守孝三年的,那都是相当不错的了。
太皇太后的身后事也就那样,接下来的就是寿宫的选址和建造了,在寿宫完全修建好之前,太皇太后的梓宫就会停在宫内,一直要到陵墓完工之后才会移出宫外安葬。
萧妙音也知道莫说在宫内,就是在民间也有没寻到合适墓地就将父母棺木放在家中的习惯。但是想想还是浑身上下鸡皮疙瘩直冒,萧妙音顺带连阿鸾都不准她去万寿宫那边了。
阿鸾对这位曾祖母没有见过,甚至对何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