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六十年代好种田(捉虫)
现在整个清江市人人谈流脑色变。
她在医院工作的小姑姑都建议父母让她不要回来,不要乘坐任何交通工具,先安安生生待在西大滩。等到流脑疫情好转之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这些都是她家的私事,庞诗云也懒得跟其他人讲。但有一件事,她却必须要说出来,因为关系到了田家。
眼下清江市,哎,其实流脑引起的话题度还没有田家大。
田大富不是要跟龚念慈划清界限,和她离婚吗?
这种事不稀奇。自从运动开始,离婚就成了时髦的事。婚姻登记处离婚的人比结婚的还多。家庭在这时似乎成了负累。
离婚时一地鸡毛,夫妻反目的也常见。但多半是根正苗红的那一方愤怒地揭发自己罪大恶极的前任。
像龚念慈那样,前脚出了田家的门,后脚就一张大字.报贴上墙,痛陈前夫反革.命罪行的还真不太多见。
毕竟从现实角度说,只要田大富不倒台,他就有机会将龚念慈捞出来。她如此急吼吼地把人拖下水,实在是太不明智了。
田蓝倒觉得龚念慈还挺厉害,要是她能把这份杀戮果决用在正道上,成就应当不会太小。
毕竟她看人看得死死的,清楚就田大富那德行,绝对不会为自己冒半分险。既然对方落井下石在先,那就别怪她临死也拉个垫背的。
一场夫妻,同床共枕快二十年,想要找对方的把柄,那太容易不过了。这就是个因言获罪的年代呀。
田大富精明一世,历经数次□□运动都安然无恙。结果临了阴沟里翻了船,直接被娇妻拉下了马。
他当时就疯了,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龚念慈居然能下这种狠手。
像他前妻小蔡,离婚以后不也老老实实替他老娘养老送终。就是龚念慈,这十几年来一直在自己面前做小伏低,柔顺的跟一汪水似的,谁知道会咬人的狗居然不叫呢。
可惜他也不想想,小蔡的忠贞不二有多少是传统观念的束缚。至于龚念慈的柔顺,也是因为他的位高权重能够为她带来的实质性好处。否则人家青春正好时图他什么?图他糟老头子的肉一身酸臭吗?
还真当自己魅力无边呢。
总而言之,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原先看着光鲜亮丽的领导和领导夫人,狗咬狗一嘴毛。
田蓝原本对这场运动最诟病的地方之一,就是它彻底打破了人与人之间的基本信任。无论父母亲朋还是夫妻,人人背后都有一双眼睛,两只耳朵,时刻等着检举揭发你。
结果现在,这种特色居然成了田家走向毁灭的加速器,不可谓不黑色幽默。
知青们可没她的感慨万千,大家都高兴地跳了起来。太好了,这样一个大坏蛋,总算被彻底地扳倒了。
卫兵们的心情却有些复杂。
陆双双忍不住冒出一句:“现在你高兴了,你都已经彻底跟那个家庭脱离关系了,你也该让我们回家了吧?”
知青们可不惯着她,直接怼回头:“你们吃了我们的西红柿,还想白吃白拿啊。干活,不种出西红柿来,你们甭想走。”
先前吃西红柿的那姑娘李雪梅“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你们欺负人,你们是土匪吗?你们这是绑票!我要回家,我要回家过年!表哥你太过分了,我要不是为了来看你,我跑这来遭这罪。我就不应该心疼姑姑。”
他表哥是知青连的知青,这会儿也挺尴尬的,不知道要不要替自己表妹说话。结果叫他表妹拽住了,脸都被挠成了花猫。
庞诗云正不爽呢,立刻吼道:“哭什么哭,烦死了,要回去直接滚回去不就得了。到时候被传染了流脑,别怪我没拉过你。”
众人满脸茫然,这关流脑什么事?
田蓝却猛然反应过来,对了,是1966年到1967年的流脑大流行!
当时情况有多严重,数据说话,全国总共300多万人染病,16万人死亡,留下后遗症的不计其数。而同期全国人口不过亿。由于流脑的好发人群特点,这些中招的人基本上都是婴幼儿和青少年。
这场悲剧是天灾也是人祸。
大串联让全国各地的青少年学生到处流动。他们实质上成了流动的病毒传播源。因为车票不要钱,加上交通运输工具紧缺,只能承载几十人的车厢常常会塞进上百人,密闭空间又加剧了疾病的传播。
而此时此刻的国家正处于缺医少药的阶段。原本就难以满足国民健□□活需要的医技人员和药品,在全国闹革.命,大量医疗技术人才被打倒的背景下,愈发无力应对这种遍地开花式的严重疫情。
本当在此刻起到协调指挥作用的卫生行政管理部门刚好又处于被夺权阶段,日常具体工作都难以开展,更别说应对这样严重的疫情。
田蓝她妈的导师当年经历过这场人间惨剧。
用他的话来讲,那会儿医院根本无力再接收这么多病人。没有床位,很多人直接躺在地上。患病的串联学生死了之后被直接拖去火化,因为担心尸体还会传播疾病。他们的家人连看他们最后一眼都做不到。他当时人在广东,当地统计的死亡率高达%。不要以为只有南方这样,极北的辽宁人省情况也差不多。
田蓝皱着眉头,嘴里都念叨了一句:“难怪如此。”
她就说为什么她一开始听到串联两个字就烦的要命。原来是因为穿越前经历新冠疫情期间,她曾经看到过关于这次流脑大流行的资料,知道这场串联不仅可能将人心理上变成鬼,也能令人生理上直接成了鬼。
戴金霞他们看她眉头紧皱的模样,还有些茫然:“怎么了?很严重吗?”
他们当中虽然有人掌握了一定的医学知识,但毕竟没有受过长期专业训练,对很多事情概念还是相对模糊的。
田蓝满脸严肃:“当然严重!鼠疫知道吧?所到之处,十世九空直接灭城的那种。鼠疫你可以直接把老鼠都打死,这流脑是在人身上发病的,你总不能把人都杀了吧?可人只要活着,只要你跟他接触,你就有可能也染上病。”
戴金霞也反应了过来,她跑回宿舍,翻出了她大伯寄给他的一本流行病的小册子。从里面找到了流脑的介绍,念了出来。
“流脑是脑膜炎双球菌引起的化脓性炎症,具有较强的传染性,冬春季节为流行高峰期,会通过呼吸道、血液、接触、虫媒、消化道等几种方式进行传播。”
大家一听,集体傻眼。这不就是说现在高发吗?那他们要怎么办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田蓝。
田蓝知道科学的解决办法,按照处理新冠的模式进行,是扑灭疾病的最好方式。但是,现在谈这个无异于天方夜谭。
串联的卫兵们是领袖邀请的客人,难不成她跳出来让人停止串联?她可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太长了。
这种事只能中央发话,在个人层面,什么都做不了。
田蓝叹了口气:“我不懂医学,我只知道一定得切断传播源。不要再跑来跑去,也不要在没任何保护措施的时候随便跟外人接触,安静地呆在原地,发烧了,尽早去医院,去医院之前戴好口罩,不要跟别人接触,免得把病传染出去。等到情况好转以后,再恢复正常的学习活动。其他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戴金霞握起拳头,认真道:“我们得把我们知道的告诉其他人,省得大家稀里糊涂得了病,自己受罪还会害了其他人。我看书上写了,这个病很严重的,到时候非死即残,脑袋也会坏掉。”
大家顿时悚然。对于他们这个年纪来说,残疾了或者智力受损,是比死更难接受的事。
冯祥生满脸严肃地发话:“赶紧出杂志吧,我们这一期的主题就是流脑的预防治疗。”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他们现在知道的仅是远在千里之外的清江市已经有流脑流行,但是田蓝如此郑重其事,他们就觉得这个事情会很严重。
知青们立刻行动起来,杂志编写组的同志们开始组稿,印刷组的同事则拿出了印刷机做检测。
其他人,要么商量着上哪儿找口罩,要么琢磨着从哪儿弄磺胺药。书上写了,在这个药发明之前,流脑的病死率高达50—70%,用了磺胺以后可以降低到3—5%。
卫兵们看着知青们忙忙碌碌,一时间有些茫然。先前那个哭着要求回家的姑娘李雪梅忍不住脱口而出:“这也不是你们能管的事啊。”
为什么一个个搞的好像这是他们的分内之事一样。而且高连长是怎么回事?居然都不管管,什么都由着他们的性子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