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我见晚晚02
章予晚嘴上说的头头是道,等真换了身海棠红的广袖留仙裙、走在前往凤梧院的路上,心底的迟疑和怯意才漫上来。
世人谁不知谢桐品格举世无双,她是太宗最疼爱的公主,中宫嫡出,师从大儒。
太宗并太后去后,她胞兄继位,对这个妹妹只有疼不够的。
父兄在世时,谢桐因品格容貌闻世。直到三年前,先皇因急病去了,宫中无人主持,谢桐亲自牵着才四岁的嫡亲侄儿、也就是小皇子,登上文德殿那把龙椅。
她自请为先皇守孝三年,同时摄政三年。
摄政期间,几度平复因江山易主带起的动荡,敬朝臣爱子民,守成之余治河渠驱外患,事迹早已在民间流传开来。
直到两旬前,谢桐撤了那副珠帘,奉旨准备和镇国公世子顾锦的婚嫁事宜。
想起谢桐,章予晚除却愧疚,还有几分向往。
世间有几个女子能比肩谢桐的成就?
便是那些封侯拜相的男子,在这位长公主面前,也只有叹服的份!
前世,章予晚就时常因紧张和自惭形秽,在谢桐面前说不出话,急得眼泪都出来了,总被嘲弄是在扮可怜。
如今走在路上,章予晚又怯了起来,忙给自己打气。
这辈子头次见谢桐,可不能再如此作态了,实在不行,嫂嫂都喊出去了,就当……就当是对着家中的嫂嫂,撒娇卖痴便是。
嗯,章予晚,这个你很拿手。
眼见着进了凤梧院,前头的黄鹂打起帘进去通报。
四下的丫鬟面上不显,眼底都暗藏戒备鄙夷。
隔着道门帘,章予晚依稀听见谢桐温柔如水的声音,只觉像远山岚风,不太真切。
她正听得入神,黄鹂出来了:“表姑娘请进。”
章予晚一步迈入,便像换了个天地,处处锦绣珍宝。
她无心在意摆设,目光一带,便落在美人榻上的谢桐身上。
谢桐侧卧美人榻,腰间宫绦垂落,玉环摇荡,衬得细腰只有一把。
章予晚不记得谢桐以往是不是便如此,一眼看去只觉得谢桐虽风流极了,可也消瘦极了,登时在心里骂了好几声顾家人。
迎着谢桐秋水似的眸子,章予晚快步走过去,又放缓了步子,离着美人榻还有四五步时停下,忍着紧张行屈膝礼,道:
“三娘客居于此,今日才来见嫂嫂,实在失礼。嫂嫂身子可安好?”
她低头说完,不见回声没敢起身,等了等才听到谢桐的声儿:
“本宫尚好。这几日府中忙乱,怪不到你身上,倒要你操心。百灵,看座奉茶。”
百灵取来个如意纹矮凳,放在章予晚脚边。
章予晚见谢桐果真温婉和气极了,心下轻松起来,坐下前小心地将矮凳向前挪挪,离美人榻上的谢桐更近些。
谢桐轻轻摇着海棠团扇,不着痕迹地看她的小动作。
待章予晚坐稳了,百灵递了茶上来,眼风扫向谢桐。
谢桐微微垂眸。
百灵登时像随口般道:“驸马方才还遣人来,言语提及表姑娘呢,可见是时时挂念的。”
章予晚接茶的动作一滞,刚安下的心像小金鱼似的乱扑腾起来,她强压下,装傻充愣道:
“正要跟嫂嫂请罪。那日表哥和嫂嫂洞房,偏被我搅了兴。三娘并非有意,属实是那日头痛欲裂,不知身在何处,只知道跟着前头的人走,未曾想……”
说到这,章予晚起身福了一福,沮丧道:“说到底都怪三娘不够稳重,连带着表哥也把我当孩童看,还日日遣人看我有没有闯祸,真是羞死了。”
谢桐未出言打断,却也没有抚慰。
章予晚愈发心里没底,牙一咬,决意把这个憨傻模样演到底。
再怎么样也比给顾锦做姨娘好。
章予晚心一横,径自向前两步,曲膝蹲下,双臂搭上美人榻,仰头看侧卧的谢桐,红唇白齿间的话语愈发软糯:
“要我说,后院有嫂嫂,表哥作甚么妇人心态,婆婆妈妈的。我要嫂嫂管我。”
说到最后那句,她还伸出食指,勾了勾谢桐的月白广袖,一双杏眼眼巴巴地看着谢桐。
只是这一眼看去,章予晚才知自己做了什么——她竟距离谢桐如此近!
眼前的谢桐肤如凝脂,眉若柳叶,让章予晚眼前直发眩。
章予晚只觉冒犯了仙子,晕陶陶脱口而出:
“嫂嫂天人之姿,便如子夜星辰,满身光华。”
谢桐手中的团扇停了一停,略带新奇地看向面前的章三娘。
章三娘杏眼桃腮,笑起来酒窝浮现更是甜得醉人。
便是眼下,将表兄妹苟且之事说成兄长的爱护之情,自称孩童,都让人不禁多信三分。
再瞧她这份不知真假的娇憨天真,可不就是孩童心性。
只是谢桐未曾想到,章三娘会凑得如此近。
谢桐不着痕迹地退了退,难以避免地看到送到眼下的酒窝,并章三娘饱满微翘的唇。
袖口被章三娘勾着,谢桐正要拂落她不老实的手,便被那声“子夜星辰”生生打断。
谢桐心中好笑,这章三娘,拿她当小姑娘哄呢?
一低头,对上章予晚那满脸不知身在何处的神情,谢桐不禁一噎。
“三娘当真嘴甜。日后有什么事,若本宫无暇,去寻黄鹂便是。”
谢桐笑道,抬手招百灵,顺势让章予晚的手离开自己的袖子:
“把本宫那个ru燕奔春妆盒找来,本宫记得有匣珍珠正合三娘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