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节
过了好一会,她才长长叹了一口气,抬头看裴继安道:“总不能跟着一同发疯罢?三哥还在忙隔槽坊的事情,难道朝不缺银钱了?怎么就落到你头上?”
这样一个天子,他不早死,此时的折腾就只是个开头而已。先折腾离得近的,自然就是王公大臣,由近而远,过不了多久,就会波及到天下百姓。
虽然四周无人,裴继安还是将手指按在沈念禾唇上,做了个“嘘”的动作,低声道:“噤声,这话不要再说。”
沈念禾也晓得厉害,忙闭了嘴,倒是想起郑氏来,又伸手裴继安的手轻轻拨开,道:“不止怎么回事,今日宫里来人送书,婶娘与我一同去接了,看着倒十分不自在似的。”
第339章借力
裴继安循着沈念禾的指引看过去,这才留心到一边的大木箱子上覆黄绫,又看那箱子形状并不常见,长多过方一倍有余,并不太像书箱。
他听父亲说过从前事,此时一见那箱子,就知道问题所在,迟疑了一下,还是同沈念禾道:“你想来早有听说我那七叔进京殿试的旧事,却不知其细节。”
沈念禾一向聪明,只听这一句,就猜到了几分,眼神微凝,跟着看向那书箱。
裴继安道:“当日婶娘跟着七叔一同入京,等了许久,不见有人送殿试结果来,最后只等到宫送来一个大木箱,那箱子形制便与此类同,里头装的……”
他没有把话说尽,沈念禾却已经尽知,面色一变,再看那书箱时早知端倪,再想到郑氏反应,忙站了起来道:“我去看看婶娘在房做甚。”
裴继安摇了摇头,道:“你我去了也无用,不如由她静一静。”
逝者已逝,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人总不能一直活在从前。
想到往日,又想现在事,沈念禾更觉胸闷,一口气憋着始终出不来,忍不住问道:“三哥,今上要你去高昌、龟兹,可这一来一回少说也有两三年,不知要遇多少事,一旦耽搁了,谁晓得甚时才能回来……况且荒漠之那样险恶,你……当真要去吗?”
虽然是天子所令,不能抗旨,可不知道为什么,沈念禾总觉得如果面前这裴三哥不愿意,他是能想到办法的。
裴继安点了点头,声音却放得更低了些,道:“隔槽坊所得甚多,其势不可挡,可朝十数年来用事太多,国库早已入不敷出,一旦见得隔槽法能充税银,纵然晓得任其发展,后果不堪设想,却必定不会管控,我便是留在京,过得一年半载,隔槽坊势大时,也要设法脱身,眼下虽然有些早,却未必不是好事。”
他解释了一回,又道:“况且今日觐见,陛下看着……犹是雄心勃勃,便像你方才说的,不知后续又会有什么动作。”
周弘殷早就一副撑不住的样子,看着明明油尽灯枯,可过了一二年,反倒越发精力旺盛,自己难受就罢了,就要去折腾别人,叫旁人也不得顺心。
遇上这样的皇帝,既然不知道他何时会死,自然只能先远远让开,就像路见狂吠疯狗,总不能凑上去叫它咬罢?
裴继安复又指了指桌案上的翔庆舆图,道:“我是郭保吉举荐,宫态度不明,郭家一门几乎都被软禁在京,这不过是个开始,却不晓得等翔庆事毕,还有有什么安排,难保不被牵连。”
按他所说,仿佛比起留在京,去往高昌、龟兹已是上选,可沈念禾哪里又会不知道,便是当真去了,也是九死一生。
由翔庆去往龟兹,先要经行西凉,再过宣化、肃州,再过回纥、沙洲、伊州,其路过不知多少外邦、部落,那一大块地方自前朝就纷乱不休,到得现在,不仅没有好转,反而更乱,再兼近乎半数都与大魏并不交好,如何能轻易穿行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