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昏黄。
见屋子里没有点灯,更没人在旁守着,她便趁着这点空隙,检查了一遍自己现在的这具身体。
方才的妇人给她擦了身,可不知为何,并没有给换干净衣物。
她身上的外衫同裙子都是白叠棉布所制,绣边纹花,做工很精致,但是脏。内衫的布料细软,原本应当是浅色,也不知穿在她身上多久了,被汗渍得全不能看出原本的样子,干了又湿,湿了又干,料子都已经有些硬邦邦的。
怀里有一封书信,已经拆过口,捏起来很有些厚度。
信纸的质地上佳,看起来很像澄心堂纸,然而沈念禾一摸就试出这是仿的,仿得极像,只是比起正品要薄了三分,也缺了那一点平滑之意。
她打开一看,当先就被纸上那一笔草书惊艳到,觉得无论字形体势,俱是出类拔萃。
毕竟知道轻重缓急,沈念禾不敢细品,只先去看内容。
——信是写给“六郎”的,说近年来遇得许多事情,眼下妻子殆亡,自己要赴远平叛,能平安归来便罢,如是不能,剩得一个女儿无枝可依,凭着两人的情谊,有心把她送来投靠。
因知道六郎有个儿子,同自己女儿年岁相仿,倘若尚未定亲,又八字相合,不妨结为亲家,又附上家产业作为陪嫁。
那女儿居然与沈念禾同名同姓,同个生辰八字。
信口气很随意,显然信主与收信的“六郎”熟稔得很,然则辞流畅,俨然有林下之风,非寻常人所能。
沈念禾细细品砸其意味,翻到最后,落款的地方盖了一枚小印。
印刻得很花,一时也辨不清楚,只依稀认出当头一个“沈”字,再往后看,果然有不少田契、地契。田契大多连在一起,地契占地也很大,位置则是都在翔庆军。
翔庆这个地名沈念禾倒是蛮熟悉。她曾经跟着母亲去那一处的榷场同贺兰山人买过皮毛,记得当地应当还算繁盛,只是唤作翔庆州,并不作翔庆军。
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会来到此处,原本的“沈念禾”又去了哪里,可日子总得过下去。
见了这封信,又看到后头的产业,沈念禾心终于松了口气。
还好,有个缓冲的余地,不至于饿死。
眼下自己所在之处,应该就是“六郎”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