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那时候首都北城正要举办奥运会,潭城作为省会城市,居民的学习热情也分外高涨,大家为表现自己的博学好客,吵起架来,也都很负责的懂得加上两句鸟语。
老杨两口子鸟语说的不好,所以就时常需要向高中毕业的年晓泉请教。祖孙仨到了晚上,围着餐桌抬头看,电视里放的是歌舞升平的新闻联播,桌上摆的是红泥火炉的家常菜色,打眼一望,就像一家人一样。
年晓泉跟老两口住了小半年,个子又往上冲了三四厘米,十七岁的姑娘,身高直逼一米七三。
老杨对自己这个关门弟子很是看重,倾囊相授。
直到第二年入夏,郑老太太病情恶化,他才不得不离开潭城、带着妻子去了北城治病。
老杨走之前关掉理发店,把年晓泉很是郑重地交到了儿子小杨手里。
小杨四十来岁,子承父业,也给人剪头。
但他工作的地方可比金锣巷洋气多了——在城北一家高档美发会所。
会所不是能让人放肆的地方,那里不提供泡了茶的老搪瓷茶杯,也没有人高声聊天,上那儿剪头的客人一般叫做消费者,剪头的师傅也并不叫师傅,端庄一点喊老师,亲切一点叫托尼。
杨托尼早些年去过海外,回国时娶来一位日本媳妇,个矮头圆,胸大如斗,老杨和郑老太太将这位儿媳视作洪水猛兽,三人梗着脖子大吵一架,之后来往渐少,只剩下些年节假日的疏离问候。
郑老太太没看完自己心心念念的奥运会就走了,她去世后的第三年,老杨也跟着离开。
杨托尼送走两位老人,决定跟着妻子去日本生活。
那时潭城的房价还不高,年晓泉知道他没有再回来的意思,便借钱把“老杨理发店”收过来,在外面挂了个招牌,一行字言简意赅,漂亮大方,算是给老杨当初那一句“后继有人”,赋予了一个体面的交代。
年晓泉这些年工作忙。
有了自己的工作室后,来金锣巷这边的次数越发少了,大多数时间都是让小徒弟赵嫣守着这个小店,只有偶尔顺路,或许心情不畅时,才会过来看看,跟还住在这里的街坊邻居说一说话。
年晓泉的小徒弟赵嫣也是她从车站捡回来的,跟当年郑老太太把自己捡回来的情况差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