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月之阴面.番(中)
“跟我回去。”拉起他的手。
出乎意料,犹他颂香配合得很,离开酒吧也很顺利。
酒吧门口的街道人头攒动,真是什么人都有,各式语种充耳不绝,喊得最大声地就数当地小贩们,一个个八面玲珑,见到法国人讲法语,德国人来了就讲德语,那边走来了几张亚裔面孔,试探性用日语打招呼,见人没理迅速切换成中文,怪莫怪样的“你好帅哥”惹得苏深雪直发笑。
这里一点也不像是圣地亚哥旅游局口中“外国人慎入”的区域,它看起来和普通夜市没什么两样。
接他们回去的车就停在街对面。
一出包厢门,苏深雪就给犹他颂香的安全顾问打电话了,一名当地行政官员会陪他留下来处理后续事情,涉及首相女王的监控都得做删除处理,得说服美人们和工作人员当从来没见过那对亚洲男女。
脚往前迈一步,发现手空空的。
犹他颂香一动也不动站在她身后,表情很淡。
“怎么了?”问。
他定定看她,看了一阵子,答:“你先回去。”
又……又怎么了?
“别担心,我保证会按时天亮之前回酒店。”犹他颂香抢在她之前说,还对她比出发誓状。
说完,扎进人潮中,头也没回。
这家伙,走得可真快,几个眨眼间,泯然于众。
可为什么,街上那么那么多人,成群结队的,三三两两的,也有不少单独行走的,你挨我我挨着你的,汇聚成人海,为什么她就单单看到他。
那么多风尘仆仆的独行者,为什么她就只在他身上看到了孤独。
那份孤独,只把她看得眼眶发热。
顿脚,跑向他。
费了好大劲她才拉住他。
“在这里等我。”附于他耳边说了句,又一头扎进人堆里,奔跑着来到对街,又费了好大劲苏深雪说服那些人,一再保证会打开手机定位系统,不惹事个把钟头就回去;一再强调犹他颂香的格斗术级别足以保证两人安全,再允许她的私人秘书随行。
目送几辆车驶离,朝何晶晶使了一个眼色。
何晶晶迟疑了起码三十秒,才如苏深雪所愿。
深吁一口气,朝着犹他颂香停留的方向,只是……犹他颂香人呢,她明明让他在这里等她的。
确信犹他颂香没听她的话私自离开,苏深雪恨不得把街面踩碎,她包里放着菠萝耳环,就是那对菠萝耳环让她某瞬有了别的念头。
从踏进这片土地,她隐隐约约知道会有别的事情发生,只是,让苏深雪怎么也想不到地是,主动挑事方地会是自己。
那会儿……那会儿……犹他颂香在洗手间抽烟时,她……有想法了。
果然,二十岁和三十岁是有差别的。
该死的!气呼呼戴上耳环,还特意找到了一家买镜子的摊地照它们挂在自己耳朵摇摇晃晃的样子。
知道她没买镜子的念头,小贩以手势驱赶她。
犹他颂香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小贩是势利鬼,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会在这里,在这里等犹他颂香回来找她吗?得了吧,她等了半小时。
分明,是她在自作多情。
狠狠掉头。
对街,站着一个男人,安安静静站着,似因长长久久的注视凝成冰化成石。
有那么一瞬间,苏深雪忘却所有前尘往事,像初陷恋爱的小姑娘,看着惹自己生气的那人别提多气了,真气他吗?是的,也气也喜,气是写在脸上的,喜是暗暗藏在心上的,越过一张张面孔,来到他面前,想咬这人一口,得是恶狠狠咬才行,他都把她丢在这里了。
这里可是异国他乡,不怕她彷徨吗?坏家伙!坏透了都!
有人撞到了她,那么轻轻的一下。
紧握的手无力松开,淡淡惆怅切上心头,一个垂眸,脚步不再急切,挽住他臂膀,说颂香我们走走。
跟随人潮,人不多的巷,苏深雪为自己这几天的鲁莽任性行为道歉。
道完歉,她尝试说一些事情,下午花园留下的泪水,也许只因阳光好,花开得很鲜艳,天空是那么那么的蓝,而她身处远方。
这些都是陆骄阳所热爱的,陆骄阳比谁都有资格去拥有这些,不是吗?
林间小径,他的脚总是绕过花草,会弯腰把爬到他鞋面上的蜗牛送回草地上,花半天时间跟在受伤迷路的小狗身后,直到确信它回到主人身边。
没有,压根没用,做再多的好事都没得到命运一点点的眷顾。
被舍弃在密西西比州河畔的那个孩子一出生就饱经苦难。
但陆骄阳的人生没有憎恨两个字。
那么,就由她来憎恨这个世界好了。
“这个世界一点也不亲切不友好,特别当它遇到老实人时。”头轻轻抵在他胸腔上,“所以,我很生气,这些日子,我一直在生世界的气。”
“梦里一遍遍叫陆骄阳也是因为在生这个世界的气?”他问。
这问题难住她了。
留在舌尖上冰淇淋的滋味更多地是遗憾、是留恋。
一种与爱无关的恋恋不舍。
多不容易啊,苏深雪的人生有了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像多年老友像哥哥像弟弟像理想,唯独不像地是爱人,
维也纳大雪纷飞的夜晚,他们像恋人般接吻,四片唇瓣贴在一起时,宛如回到孩童时代,一口一口逐着棉花糖还不忘偷偷瞄一下边上的小狗。
自然,她不能把这样的想法告诉犹他颂香,再怎么说也是接吻。
解释不了,就打比方好了。
要打什么样的比方呢?
卡恩应该是不错的人选。
她和他说这阵子要是卡恩和她一直在一起然后卡恩忽然离开了她,她梦里也肯定会一直叫着卡恩的名字。
头抵住的那堵胸墙肌肉在绷紧,不怎么平静。
这比方一点说服力也没有是吧?
但她说得是事实。
“老师离开我的那阵子,我梦里也常常喊老师的名字。”呐呐解释着。
往人更少、更安静的巷走。
苏深雪没再去挽他手臂,不是不想,而是犹他颂香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
逐渐,两人距离被拉开,不管她怎么加快脚步,就是追不上他。
真没力气了。
停下脚步,喊了一声“颂香。”
长长的街道除去两边的废弃物,只有她和他。
要速战速决,当飞机降落于鹅城机场时,她得和他结束这种让一干人等干着急的僵持关系,厚着脸皮问“颂香,我耳环好看吗?”问完,还装模作样摆弄了几下。
一声嗤笑,他淡淡问:“苏深雪,你现在连嫉妒都不会了吗?”
一呆。
“犹他颂香这个混蛋居然敢看别的女人!犹他颂香这个混蛋居然敢抱别的女人!犹他颂香这个混蛋现在在干什么?!他当着我的面拉别的女人手!犹他颂香在洗手间里摸了那个女人没有?!要那样的话,我手上的酒瓶必定会砸烂他的头,你以为这样就算了事吗?不可能,我会用指甲在他脸上抓出一道道血口子!犹他颂香这个混蛋怎么敢……苏深雪,这些你还会吗?”他问。
最后那声“苏深雪,这些你还会吗?”直揪得她心里钝钝痛。
他站在十字路口,前是她后是街道尽头,横向的小巷一束束霓虹以滚筒式投递在他身上,他一动也不动站着。
周遭空气因那具静止的躯体变得密不透风,让人宛如置身蒸笼天。
“苏深雪,那些你还会吗?”犹他家长子怎么会问这样的傻问题。
她是一名女王,作为一名女王因为自己前夫抱别的女人,就拿酒瓶砸他脑袋这像话吗?而且,她的前夫还是一名首相,首相和女王这样的行为传出来是国际闹剧一桩。
“信吗?苏深雪,如果你当时拿酒瓶把我的头砸了一个窟窿,在我脸上抓出一道道血口子,我会傻傻亲吻你脚趾头,一遍一遍叫着我的深雪宝贝。”这话犹他颂香说得很轻松。
是的,很轻松。
老师,那是颂香,是陪伴我走过漫长岁月的犹他家长子。
怎么会不心疼呢?
傻子,头都被砸出了一个大窟窿了,还乐呵。
于是,她想告诉他,怎么会不嫉妒呢?这话她可没骗他,是的,嫉妒了,嫉妒那姑娘比她好看比她性感,还有……还有……
就那么地,头垂了下来。
犹他颂香走了。
走之前向她讨教这样一个问题:据说有这样一个说法,伴随一方死去剩下的一方就永远失去了一直抗衡的资格,死亡成就了永恒。
你承认这种观点吗?他问她。
苏深雪没回答。
没人愿意在深夜谈论死人的问题,不是吗?
“如果是那样,我宁愿自己是让对手丧失资格的那方。”犹他颂香最后的话一遍遍在苏深雪耳畔回响着。
这是什么话?脚步往前移动几步,又停下,反反复复几回,没来由地,打了一个冷颤,说不清是因夜风,还是因为一个人也没有的长街。
找到犹他颂香离开的方向,约数百步,开始加快。
几近奔跑的速度中,没来由地苏深雪想起在酒店打碎的餐具,据说,这世界一些事情在发生前是存有征兆的,分明,犹他颂香说最后那句话时语气是决绝的,脚步跌跌撞撞,往着光明处方向,她被遍布于周遭的阴影压得快喘不过气来,她得找一处光亮所在大口大口呼吸。
好不容易,苏深雪摆脱阴影地带,当指尖触到光亮时,骂骂咧咧的几个人迎面而来。
这几人嗓门太大了她不听到都难,用地是刚好是她听懂的葡语,这些人一个劲儿嚷嚷着晦气,几个钟头前接到社区告示令,因某些原因今晚每条街每个社区需保持最高警惕,杜绝一切打斗闹事,这节骨眼上偏出了人命事件,飞车党撞死了一个人,就在刚刚,用飞车党首领的话说是那人不要命找上他车轱辘的,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机车道会窜出那么一个人,车轮当场从那人身上碾过,那人当场就没了生命气息,死者是年纪约三十岁左右的亚裔男性,身穿深色外套,苏深雪清清楚楚把这些信息听进耳朵里,不仅听了进去,还以一种十分固执的姿态挡在那几人面前。
他们问她挡住去路做什么?
她让他们带她到事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