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 68 章

再见清岚时,是腊月了。师父让他过来接自己和奶奶回去过年。

女大十八变。再见到江蓠，清岚明显能看出，女孩儿身体已经有了玲珑的曲线；圆溜的眼睛变得狭长，眼尾弯出一点灵动勾人的弧度；下巴变尖了,鼻梁更挺了,就连唇色,也似乎更粉嫩了些。

若靠得近了,还能闻到隐隐约约的少女体香。

清岚早熟,许久之前便知道男女有别,但知道归知道，到了如今,他才深刻理解了这句话。

毕竟是豆蔻年华的少女，还有些小孩子心性，江蓠变着花样剪了好多剪纸贴在窗上。

看着她笑靥如花的模样，清岚也不知怎么回事，莫名觉得哪里不太舒服，在一旁嫌恶道,“难看！”

江蓠兴高采烈,冷不防被泼了冷水,又想起上次在他面前丢脸，一时倔脾气上来,娇道，“我就要贴。”

清岚于是知道，这看起来乖巧听话的小姑娘，也有自己的棱角。初初的诧异过后，他竟然觉得这嗔言嗔语有些可爱，于是往后莫名其妙多了一个使劲欺负江蓠的嗜好。

春节过后,慢慢地，冬日的阴霾散去，冰化了，水涨了，草绿了，阳春三月，烟花烂漫，阳光也温暖明媚，如同江南水乡的女子，透出一股柔软清新的味道。

只是，这对江蓠来说，却是一个灾难的季节。

竹外的溪水，明澈清泠，滋养了这里的人们，却也，毫不留情的吞噬生命。

奶奶居然在洗菜的时候掉进了溪水里，水不深，没有将她吞没，只是却凉到足以让她惊心。花甲老人艰难地爬上岸，湿漉漉地回家，本来健朗的身子，自此一病不起，一日比一日憔悴。

就近请了大夫，江蓠自己也试过了，可是奶奶的情况仍然不可挽回地糟糕下去。最后江蓠终于急了，借了一匹马，摇摇晃晃地向山上颠簸而去。

已经是暮色四合了，山间幽雅而安静，听不见人响。

江蓠急急地唤了几声师父，没有听到回答，便径自朝清岚的房间走去，顾不上敲门。一推开，便看见清岚背靠着浴桶闭目养神，她怔了一下。

男童比女童进入少年时期要晚一些。年前清岚尚是矮墩墩的个头，与小他一岁的江蓠差不多，年后却忽然开始猛涨，短短三个月，已比江蓠高了不少。只是江蓠满腹心思都在奶奶身上，未曾注意到这一点。

清岚猝不及防看到江蓠，也怔了，但显然他的反应比江蓠要快，随即便轻佻地一笑，移上前，趴着浴桶的边缘，透过迷蒙的水汽，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小美人，这么想我么？”

江蓠回过神来，忽略他的话，定定地看着他，急急问，“师父呢？师父在哪？”

“出远门了。”清岚似笑非笑地答了句，“你当真是想找师父，还是想非礼我？”

“什么时候回来？”江蓠咬了咬嘴唇，问。

“谁知道呢。”清岚见江蓠并不理会自己的逗弄，终于打消了欺负的心思，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

江蓠无助而茫然地站了那么一会儿，转身急急而去。

清岚看江蓠如此情态，终于意识到江蓠是出了什么急事，然而等他穿上衣服追出去，江蓠已骑上马颠簸着离开了。

清岚听着远远的马蹄声，忍不住缓缓想道，什么事这么急呢？

他有些担心，察觉到自己的这种心态，心里一惊，又很快自我纠正：这关我什么事呢？清岚啊清岚，你可不是什么好人，犯不着给自己找事。

五日之后，师父回了，吃饭间清岚无意间提了一下，师父几乎是瞬间便紧迫起来，道，“你随我去看看，这个孩子太要强，不是大事，她不会那么急着来的。”

清岚怔了一下，随他下了山。

江蓠俯在床边，杏仁眼已经哭肿，见到师父和清岚，连忙擦干了眼泪。

那是清岚第一次见江蓠哭，他冷眼看着，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师父看着床上已经冰冷的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低低道，“节哀。”

“嗯。”江蓠闷闷应了一声。

将奶奶下葬之后，师父说要带她回去。

江蓠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却很坚定地摇了摇头，说等过了头七再回。

师父看了她片刻，没有阻止，带着清岚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