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许愿

外婆没说话，眼神又开始迷惑。

她只知道她的外孙女叫做柠柠，只知道眼前的女孩很熟悉，但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不记得她们的关系。

“是我。”白柠走过去，因为老人家佝偻，她微微蹲下来身子，同外婆平视，“我是柠柠，外婆，你想起我了吗？”

外婆抬手，摸了摸她的发，只是慈祥地笑。

还是不太认得出的。

她的记忆就像是被封存一样，好的坏的都没留。

这样也好。这样，她就不知道白从去世了，也不知道他们以前经历了什么。

忘却过去不是一件坏事。

外婆继续喂鸽子。

而那个老姐妹，长长叹一口气，对白柠说道：“老年痴呆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给她点时间吧，总会想起来的，人再老，也不能把自己的儿孙给忘记。”

白柠勉强笑笑，“没关系的。”

只要她没忘记就行，只要还能陪着外婆就行。

“你以前家庭条件不好吗？”老姐妹问道。

“啊？这个……”白柠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时候，“还好吧，怎么了？”

老姐妹下巴往外婆所在的方向抬了抬，意有所指，“她不就是因为怕拖累儿孙，才离家出走的吗？”

“是这个原因吗？”

“听别人讲是，具体情况我没有了解过。”

“应该不是吧。”白柠摇头，“我们以前没缺过吃穿，老家的房子还翻修过，我也拿出钱给外婆生病做过手术。”

“做手术？”

“是啊。”

“这不就对了。”老人家说，“她就是因为觉得自己身体状况不好才走的，不想给你添麻烦，想着随便找个地方死了算。”

“……怎么会呢。”

“小姑娘你不懂，你问问来这寺庙的其他老人，是不是都这个想法。”

白柠沉默。

老姐妹继续说：“但你外婆命好，到现在为止是这里身体最好的老太太了。”

虽然老年痴呆，但身体并没有其他太严重的病情。

连外婆自己都没想到，当初抱着早死早好的想法来到这里，会活到现在。

见白柠还在沉思，老姐妹又说：“当然也有一种可能，你外婆来这里是为了子孙祈福。”

“什么祈福？”

“不食荤菜不杀生，心无旁骛做善事就可以祈福。”老姐妹说，“不过这些，一般是子女做了很大的错事，老人为了祈求上天原谅才这么做。”

白柠忽然沉默。

是这个原因吗。外婆有些迷信，可能觉得她和陈沿结婚是罪孽深重的事情，死后会下地狱，所以来这里，天天为她烧香拜佛。

老姐妹给她指点烧香的地方。

白柠过去的时候，才发现陈沿也在。

他掌心捧着谷物，喂食飞落在肩头的鸽子。

有史以来，她第一次看见他这般斯文温和的样子。

就像是个英国绅士，俊容永远带着礼貌得体的微笑，亲切到连小动物都想亲近。

顺带的，她也帮他拍了张照片，刚按下快门，就被他发现了。

陈沿朝她走来，没问她是不是在tōu • pāi她，“柠柠，你要不要来许愿？”

“许什么愿。”

“这里有一棵许愿树。”陈沿说，“这里的人说，那棵树有几百年的历史，风吹雨打很多年，一直屹立不倒。”

白柠便顺势看过去。

许愿树的名字好听，但模样又老又丑，因为季节性原因，枯枝枯藤，模样属实不好看，所以饶是名为许愿树，但来许愿的年轻人，一直以来都很少。

白柠一直以来是不信邪的，但因为外婆做的事情，逐渐发生改变。也许，真的灵呢。

她来到许愿树下，想了很久，不知道许什么愿望。

“听说愿望不能太大，不能太贪心。”陈沿笑道，“不然就不灵了。”

“噢。”

她闭上眼睛，许了一个。

然后又想到什么，“你许了什么？”

“我还没许。”

“那你现在许一个。”

陈沿其实只是把她当小孩哄过来玩，没想到自己要被拉进去，他看着丑高丑高的树，略微感到无奈，“那我许一个吧。”

“你的语气干嘛这么勉强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许愿树求着你许愿。”

“嗯，我认真点。”他还真的许了一个，直接说出来：“希望我们柠柠长命百岁，岁岁无忧。”

后面还有一句，是默念在心间的。

希望她，能多在乎他一点。不求爱他，只求她的眼神，能在他身上多停留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