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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第 1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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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刺史,我慕容喆生平没有服气过谁,世间男子,在我眼里,更是贱如猪狗。我独敬你是条汉子。奉劝你句,后等你功高盖主,纵然你仍以人臣自处,别人恐怕也未必能够容你。望你三思。”

李穆淡淡笑。

“南朝皇族固非善类,你鲜卑慕容氏又何尝不是反复小人?不必再说了。此地为我营旁,非你能留之地。你走吧。”

慕容喆的双秀眸里,露出了无限的失望之色。

这在燕国,叫无数族中男子为之倾心追求的公主,定定地望着面前的汉人男子。见他面容深沉,语调冷漠,想起方才剑,犹是心有余悸,不敢再在他面前施展自己从前于旁的男子身上的无往不利的些手段,最后看了他眼,无奈,慢慢地封信收起,转身步步地离去。

李穆盯着她的背影,忽道:“站住。”

慕容喆立刻停住脚步,飞快地回头,目中露出期待之色。

“只此回,我念你初犯,饶了你。下回你若敢再以我夫人面目示人,落我手里,我绝不轻饶。”

李穆的语调,很是平静,但话中的威慑之意,却是扑面而来。

慕容喆脸色微微变,垂眸,低低地道了声“我知晓了”,旋即快步而去,身影迅速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李穆回营,入了大帐,仰面躺下,随手册诗经翻开,覆于自己面上,在股萦绕鼻息的淡淡的墨息里,闭目,陷入了冥想。

大半月前,在他还在为鲜卑人的势力彻底消灭在陇这片地上而用兵时,收到消息,南朝出了大变。新安王萧道承死了,朝廷再禁天师教,不止如此,还下令捉拿教首吴仓。不料吴仓逃脱,随后发动弟子门徒,以自己是天王降世拯救万民,来分地私有为饵,鼓动信众,公然叛乱。

大虞朝廷,士族当权,从上到下,大小士族依附于士族的地方豪强,广占山林田泽。人口大数的民众,能自己耕种的土地,却少得怜,许人只能依附于庄园生存,加上年以来,风雨不顺,不是这里水灾,是里歉收,朝廷虽有赋税减免,但民众子,过得依然甚是艰难。

越是如此,天师教愈发受到欢迎,在民间坛点广布,信众众。吴仓如此鼓动,信众势而起。地方官员、豪强士族、乃至稍有些田产的人,律视为敌对,无论好坏,全部诛杀,分其财,又抢烧朝廷设在各处的粮库,更逼迫普通民众也并加入,否则,亦以逆天不道为由,并诛杀,时间人心惶惶,叛乱更是席卷吴地,继而蔓延开来,遍布南朝腹地各郡,声势浩大,震动建康。

高峤已调了军队,如今正在各地全力平乱。

慕容在燕郡复国称帝之时,李穆知他意图。

他所要的,又岂止洛阳地?从幽州至洛阳,中间冀、并、中等中原各州,何尝不是鲜卑人觊觎下的肥肉?

收复陇之后,他确实有意趁燕国根基未稳之时,抢先东进,以阻断鲜卑人的南下之道。

但他却又有些记挂南朝的局势。

这辈子,很事,他所知的从前,已是不同了。

譬如萧道承,如此早,死在了迷般的宫变之夜。

但冥冥之中,又有些事,却仿佛注定了,依然还是发生。

譬如这场天师教的叛乱。

他记得上次,天师教叛乱的起因,似是源于新安王试图另立教首。并且,倘若没有记错,变乱应该发生在这年的年末,而不是现在。

但是事情,是如此,提早地发生了。

他记得洛的父母,高峤长公主,从前是死于这场教乱。

时他还未曾进入建康的权力中心,对详细经过并不太了解。只知道当时,各地教乱已高峤镇压,只剩零星余党还在负隅顽抗,随后,他却去救不知何故离开了建康的长公主,遭到围攻,最后两人道死于围城之中。

凭着他的直觉,这辈子,应该不会再出这的事了。高峤若是无事,以广陵军的军力,镇下这场教乱,问题应也不大,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而已。

这也是为何,他此前并没有过于分心的缘故。

但是在他的心底,其实确实,也是存着另隐忧的。

他在担心许泌。

虽然前世,许泌是在高峤死后,又过了年,才作乱攻下建康的。

但如今,局面不同。许泌已经没有机会能再像从前,在高峤死后,长久把持朝廷了。

但他的野心,未必会消失。

李穆担心他会萧道承,局势逼着,早早地跳出来动手。

倘若他不死心,趁着天师教作乱,这显然是最好的机会。

高峤应该也是想到了这点。在天师教乱开始之时,下令调许泌为江州刺史。知他必会借故拖延,又以发放军资为名,派了支军队,驻到荆州附近,监视动静。

万许泌铤而走险,趁机作乱,则高峤不但要提防江北羯兵,平天师教乱,还要分兵应对来自荆襄的许氏军队。

旦三面同时受敌,广陵军再勇,怕也是要顶不住的。

陇已定。其实如今,他只要派人立刻去洛母亲等人接来长安,他在这里,继续按照自己原定的计划,先东进潼关,谋定洛阳,过后再去收拾残局,或许还事半功倍。

今夜,鲜卑女子慕容喆的不速之行,令他心底的这犹疑,变得愈发凸显了。

他知道,自己必须是要做出选择了。

边是东都洛阳,他前生最后次未能出行的北伐之业的夙愿之地,已是近在眼前。

边是能,座曾折灭了他全部雄心的庄严恢廓的煌煌帝都,要遭到场灾难。

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留在记忆深处的段往事。

时,他还是兖州刺史、镇军大军,平定许泌之乱,夺回建康之后,赶去,救下了当时已是父母双亡,寡居年,又跟随帝后出逃建康避难的她。

她病得很重,从藏身的地方他寻出来时,种无依无靠,分明已是惊惧到了极点,却又要在自己这陌生人前努力维持住她当有的士族贵女的风度,向他郑重道谢的子,此刻想起,依然仿佛还是感到心疼。

他又想起自己取了长安回到建康,夜,高峤因了兴奋,醉酒失态,在墙上以剑划字,强劝自己随他习字的幕。

许泌如果真的趁着天师教乱起兵发难,么,这叫自己有时唯恐避之不及,却又无法不去敬他身居高位,宦海沉浮,却依然还能保有分赤子初心的南朝士族领袖人物,怕是要陷入他这辈子的大劫中了。

他亦是他所爱的女子的父亲。

洛阳以后再谋。

有些人事,比起洛阳,孰轻孰重,他怎不清楚。只是直未曾决断而已。

李穆慢慢地睁开眼睛,书从自己的面上拿开,坐了起来,终于起身唤人,命蒋弢请来,有事要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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