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第 106 章
他的心只剩下了满满的激动和狂喜,只想将她紧紧抱在怀，再不许她离开自己视线一步。
“阿弥！”
他唤了她一声，一把掀开珠帘，朝她大步而去。
……
洛拢了拢自己那把梳得犹如绸缎般平滑光亮的长发,头,瞥了眼他风尘仆仆的一副落魄样，淡淡地道：“总算还没蠢到家,知道找来这了。”
“不是叫你自便先去歇了吗？你又做贼似的爬我窗,意欲为何？”
珠帘伴着她的清脆话声,瑟瑟动。
……
仿佛遇到了一堵无形的墙，李穆猝然停了脚步，不再向她走去。
他望着一脸淡漠的她,方才乍见她时心底涌出的狂喜和激动之情,慢慢地消退了。
“阿弥,你分明没建康,却说了！你气无妨，为何要如此骗？你可知这几日，到处寻你不着，以为你出了事,是如何过来的？”
他的脸色凝重,语带质问,嗓音发闷,听起来干涩又嘶哑。
洛却哼了一声,语气是满不在乎的。
“说什么,你便信什么吗？”
“那晚上分明向你解释了琴谱的事，说我和陆柬之已过去了，嫁了你,便对你一心一意，你怎就不信了？”
李穆沉默了片刻，道：“那夜已对你说了，信你！你还要如何自证？”
“啪”！
洛将手中那枚梳子重重扣在了镜匣上，倏地站了起来。
“你胡说！你若真的信我，那晚上你拿回了琴谱，那么大的事，你为何不当面问我？却把气闷在心，一味地拿我身子发泄？你分明是信了陆焕之的话！”
“那会儿我不知道到底出了何事，过后，又屡次三番地问你，想你告诉实情。你为何就是不说？你可知我那几日心有多难过？若不是后来我自己去寻人，终于叫我得知那晚上发生的事，你究竟要瞒到何时？”
她那一双美丽的眼眸里，映了跳动着的两点烛火的光点，犹如点着了火星子，亮得异常。
“李穆，你说你信我，但你扪心自问，有你如此信人的吗？”
“宁可你来，将琴谱丢在我的脸上！是我的错，不会认吗？可你没有！你分明心装着阴私，面上却在装着大度罢了！怕是连你自己都觉自己大度吧？可我不稀罕你这好！”
她一口气嚷完，仿佛透不过气，微微地喘着气，胸口随她呼吸不停起伏。
“李穆，初嫁你时，确实不愿，承认这一点。但后来我为你做的事，你是瞎了还是聋了，难道你都没有半点感知？写下这琴谱的那段日子，发生过什么事，难道你都忘了？阿耶以你对朝廷存心不利为由，强行将带回建康，不许我再跟你了。那会儿倘若不是我心有你，会不顾阿耶反对，自己去往义成寻你？”
“知道，比起你对我的好，为你做的，确实微不足道。但真的认定你是我这辈子的郎君了，想你将视为你的妻。”
“如今才知道，你并没有。当初是你强行娶了的。你一边自以为是地对好，一边却总是在心抓着和陆柬之从前的事不放！”
“李穆，你到底为何如此？你告诉！若是哪里做得不好，真的可以改……”
洛眼眶发热，鼻头一酸，一颗眼泪从她的眼角悄悄滑落。
她飞快地偏过了脸，将泪珠隐在了烛火照不到的暗面里。
窗上树影摇曳，小楼里陷入了静默。
李穆望着朦胧烛火里她只留给自己的半张侧脸，眼底那片因了星夜兼路熬出来的血丝，颜色愈发地红了，连眼角之处，亦跟着，慢慢地泛出了些许红痕。
洛等了许久，未听他开口发一句话，蓦然偏回一张俏脸，盯着他双目凹陷、一脸胡渣、色憔悴，却始终沉默的样子。
“你当你这幅样子，担心了几天，没睡好觉，就会心疼自责了？告诉你，的心狠着呢！倘若不是不愿阿家担心，会忍到现在？倘若不是不愿阿耶阿娘知晓，会给你留书叫你来此？倘若不是想着再给你个机会，会在这等着你来？”
“你不信我，有事宁可闷在心不和说清楚。”
她冷笑。
“这陆大兄的琴谱侥幸是无事了，下，说不定再冒出来个张大兄，王大兄！一辈子长着呢，似我这么蠢的人，不敢保证，就再不会犯错，不会开罪你了。谁知到了下，你又会是如何？与其这样，宁可一拍两散，大家各自清净！”
“这就是故意的，你又能怎样！实在气不过，你走就是了！”
李穆脚步微微动了一动，却又止住了。
她顿了一下。
“你还是不说是吧？”
“好，好。”她气得俏脸发白，点头。
“你立马给走，你的义成去！”
他依然没有做声，脚步也未再挪动。
洛朝他走来，伸手推搡起他。
“你快走！不想看到你了！”
李穆仿佛失去了全部的气力，被她轻而易举地推着，双脚往后退去，不断地退，直到退到了门边，再无路可退。
他的后背被那两只小手给摁在了墙上。接着，那手又离了他的胸膛，伸过去要开门。
就在她那只手要碰到门把之时，李穆忽然抬起一臂，捏住了她的手腕，拽了一下，洛足下一个趔趄，人便扑向了他，他张臂，一下就将她整个人紧紧地抱在了怀。
“你给走……你放开！”
人分明都在他怀了，她一张俏面犹含怒气，奋力地挣扎，不住地打他，踢他，犹如一只亮着尖牙利齿的凶恶的小老虎。
李穆一手紧紧地箍住她的后脑勺，低头，一下便堵住了她的嘴。
洛呜呜地叫着，拼命晃着脑袋，想要挣脱出来。但他的吻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有力。任她胡乱踢打着自己，不叫她离自己唇舌半分。
洛的双手渐渐地垂落，无力地搭在了他的臂上，身子跟着软了下来。
李穆的吻炽烈狂野。他红了双眼，与她唇齿相依，紧紧地纠缠在了一起，两人的中间，再没有留下半丝半毫的空隙。
洛那段纤细修长的颈无力地往后仰去，任凭脑后他那只宽厚手掌的依托，闭上眼眸，承受着来自他的这个亲吻。
仿佛这还远远不够。
他猛地松开了她，大口地呼吸着，又将怀中那无力的娇小身子抱了起来。
夜凉如水。一阵风，从那扇方才被他顶开的窗中涌入。
房中的烛火摇曳了几下，灭了。
小楼里陷入了一片昏暗。
珠帘随风轻轻碰撞，发出如水般的轻灵瑟瑟之声。
昏暗中，夜风里，一切终于慢慢地平息了下去。一道道的热汗却依然宛若落雨，从男人皮肤上的每一只毛孔不断地渗出，他的心房也还在胸腔下激烈地跳动着，他没有放下洛，依然将她紧紧地拥抱着，只是没了方才的狠厉劲，他慢慢地低下头，将自己的脸，压在了垂散在她肩头的那片又凉又软的发丝。
“阿弥，真的控制不住自己嫉妒……”
良久，昏暗，洛的耳畔，传来了他低低的沙哑之声。
“在嫉妒那姓陆的。”
洛一呆，听到他含含糊糊的声音，再次传入耳中。
“阿弥，当初是凭了当初一股执念，费尽心机，算是上天成全，运道够好，才得以娶你。娶了你之后，慢慢才知，你到底是如何好的一个女孩儿。你越是好，便越是患得患失。不知我何以能得你倾心。他却能陪你吹箫抚琴、吟诗作画。你赠他一曲，不必言语，他便知你所想。你与他箫琴和鸣，过去了那么多年，至今建康城中，还流传佳话……”
他的声音愈发地黯哑，如这笼罩住了小楼的无边暗夜。
“却连字都写得没法叫岳父满意。他有如此一个女婿，想必是万分无奈……”
他顿了一顿。
“阿弥，那夜陆焕之偷出琴谱寻人想要四处扩散，被我拿回琴谱后，在我面前说你念着他的兄长，说你从小心肠最是善软，你是可怜，才对我好。来后，分明不住地提醒自己，他的那些话，都不过是无中生有，恶意离间。但却还是没法不放在心上。因他恰好说出了平日或许连自己都未曾觉察的心底所想。”
“阿弥，哪怕被人设计丧命，从未像恨他那般地恨一个人，所以我才往死里打他……”
“便是如此一个人。你方才说得没错。分明在心底怀着不可告人的阴私，充满了疑虑，来将余怒撒在你的身上，过后却还要在你面前故作大度，只字不提，便好似我原谅了你的过失，就差连自己都要感动了，可真是个混帐……”
洛在他怀，动了动身子。
“……你方才骂得没有错……阿弥，知道错了……”
声音愈发沙哑，似乎哽住了。
他顿了一顿。
“当初要娶你的人是我，如今不信你的人还是我……阿弥，都是我活该……只要你能消气，无论如何对我，都是我该受的……”
“不要赶我走……”
耳畔那话声，猝然断了。
洛感到自己肩头微沉，他的头靠了过来。
这个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叫胡人望生畏，叫南人万众敬仰的伟岸男子，此刻犹如被剥去了盔甲和护盾，只剩一身软肋，将他的一张脸，深深地埋入她的发堆之中，一动不动。
他潮热的身体紧紧地贴着她，滚烫的温，透过那层薄薄的衣衫纤维，灼着她的肌肤。
洛又感到他的心跳，在撞击着自己的胸口。一下一下，凝滞沉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