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 62 章

何氏穿衣打扮,一身鲜亮，看起来与建康高门户出来的气派夫人无二，只是举手投足缩手缩脚，再加上脸上不自觉流露出的几分喜滋滋的讨好神色,难免家子气。

被领到洛神的面前,更是毕恭毕敬，恨不得膜拜才能表达自己此刻的感激仰慕之情似的,开便替丈夫说一通奉承感激的话,又道开界不虚此行云云。

洛神耐着性子讲完,请入座——方才便请何氏入座，却执意不肯。这回又请，何氏终于应请,感激地坐下。

洛神叫人给上茶,问沈氏的近况。

何氏忙道：“姑都好。只一样,男人这回随李军走,家里只剩带着俩孩子。这回出门前，我想着不容易，还特意亲自去趟京，给送米面钱物,还有两匹布。天气热,正好给家里俩孩子做身新衣裳。”

带着脸：“我知夫人和我姑好。蒙夫人的记挂,放心就是。本就是一家人,男人如今又帮李军一道替皇上办事去,家里少个顶梁柱,我这个做长嫂的，岂有不照看的道理？”

觑洛神，脸上意更浓：“何止是姑,我上回也特意去探李老夫人。老夫人实是和气，人又好，还叫我往后多走动。”

终于提及卢氏，洛神心微微一跳。便顺着何氏之言，信般地问一句：“我阿家们，可都好？”

“老夫人好着呢！”何氏点头，“就是有一样，前些时日，不心跌磕一跤，伤一边腿脚。好在也无碍，上回我去瞧时，说再休养些日，应便能好。”

洛神一惊，追问详情。

原来李穆升卫军后，便有不少人带家带田地前来投奔，以期得到荫蔽，免交田粮，也免各种徭役摊丁。

李穆一概拒，只留一赵姓远亲夫妇。这趟离家之前，叫赵氏夫妇来家中帮阿停做事。

那赵氏手脚勤快，人也忠厚老实，就是有一日，一时忘记叮嘱，用过的一根晒衣竹竿顺手横在门边忘收起，人走后，竹竿被风吹倒在地，卢氏经过之时，未多加留意，踩在上头，没站稳，摔倒在地，不慎伤条腿。

何氏见洛神似有些焦急，急忙安慰，再三地说无事，道：“老夫人也就只是下地不便，我瞧精神头还好着呢……”

说着，仿佛突然想起什，“哎呦”一声，自己拍下嘴巴。

见洛神瞧过来，忙陪着脸道：“瞧我这嘴巴！老夫人当时我说来建康，还特意叮嘱过的，说若是见你，叫不提这个，免得你空记挂。”

“夫人安心便是，老夫人无事！”

洛神沉默下去。

那何氏也是个会看色的人。

此次能随丈夫来一趟健康，入这乐游苑，见识一番建康高门豪族贵妇们的风范，已是得极的脸面。回去之后，足够炫耀上半年。此刻又厚着面皮来这里拜谢高氏女郎，见说些话，便似乎乏，也不敢再继续贴着不去，于是着起身，恭敬告退。

洛神亲自送几步，何氏受宠若惊，再三地拜谢。

洛神停下脚步，叫人送出去，自己立在甬道之上，见母亲还没回，便带琼树，沿溪慢慢朝前而去。

事已至此，伤心如，原本已经下定决心，再不李穆放在心上。

本就不是同路人，又无情如斯。日后是死是活，富贵抑或潦倒，都不再关心。

但是的母亲自己，却是如此的好。先后两次被父母强行带走，卢氏非但没有半点抱怨，反而总在安慰。现在卢氏摔坏腿，也不知情况到底如何，不知也就罢，分明已经知道，不去看一，心中如何能够安稳？

春光明媚，空静鸟鸣，桃花流水，潺潺而过。

洛神却眉头紧锁，分毫没有赏春的兴头，手里折一枝垂杨柳，满腹的心事，沿溪流往上，不知不觉，行到那道山墙的尽头。

山墙尽，花木荫翳。面就是东苑，隐隐到那头的男子畅饮乐之声，随风飘墙而入。

桃花流水，便是从这片山墙脚下穿流而过，连接起东西两苑。

溪边花木湿漉漉的，浓翠欲滴，打湿洛神的一片裙角。

洛神不禁又想起从前，此时此地，和陆柬之隔墙共谱箫琴曲的一幕。

当日喜乐，如今想来，竟犹如一场春光美梦。

怔立之时，突然，到山墙那头，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叫。

“慕容替，你敢——”

是个男子的声音，咬牙切齿，充满不可置信似的惊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