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 23 章

十五日。第二天的一早，就是她进宫的日子。

这个晚上，从重阳后就没再露面的陆柬之，投来拜帖，求见高峤。

高峤在书房里见他。

重阳至今，过也就三两个月罢了，陆柬之却清瘦了许多，所幸，精神看起来还好。

他告诉高峤，明日，他便要动身去往交州担任郡守。今夜过来，向高峤拜别，也是向他谢罪。

他说，他自己也就罢，当日，因为他的冲动，更是因为他的能，令高家、令洛神，一齐陷入了这样的境地。

他是个罪人。万死不能辞其罪的罪人。

他真的向高峤跪下去，以额叩地，久久起。

高峤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望着陆柬之伏拜于前的身影，最后，只问了一句：“你可有，要我转给阿弥？”

陆柬之慢慢地直起身，出神片刻，摇摇头。

他沙哑着声，说：“我颜对她，也可说。从今往后，只能遥祝玉安，盼她事事顺遂。”

陆柬之向高峤再次叩头，从地上起来，退出去，转身而去。

洛神已从下人口中得知他来的消息了。

她知道，自己该再去见他。

可是，就算只是阿兄，一个相识十几年，也呵护了她十几年的阿兄，如今他就要黯然离开都城，去往那遥远的西南，难道自己能去送一送他吗？

她追到了大门后，看到了那个离去的落寞背影，一声“陆阿兄”，分明已到喉下，却又仿佛被什么给哽住，竟就唤不出口。

陆柬之已跨出了高家的大门。

他仿佛感觉到了什么，迟疑下，停住脚步，慢慢地回过头。

他立于外，洛神立于里，两个人的中间，过隔一门槛，却犹如划出了深渊巨鸿。从今往后，弄玉另嫁，萧史陌路。

“阿兄，西南迢远，你此去，多加珍重。”

洛神凝视着他削瘦的一张面庞，轻声说道。

大门前的灯笼光，照在了他的脸上，半明半暗。

他的眼底，隐隐仿佛有泪光闪烁。

他沉默良久，向洛神深深一躬，随即转身，快步而去。

洛神靠在门边，目送那个纵马离去，最后消失在了迷离夜色中的身影，黯然神伤。

他的自责、他的愧疚，他的奈，还有他的遗恨，在她的面前，全都化作那无声的深深一躬。

这一辈子，他们谁也法再次回到昨天。

……

陆柬之回到陆家，在门前下马，他的一个随从等在那里，匆匆迎上，附耳，焦急地说句话。

陆柬之神色微变，立刻翻身上马，再次离去。

……

李穆明日动身回往京口预备成婚，今夜，许泌在他位于城外的一处豪华私园里设宴相送，夜筵作陪者，多达数十人之众，珠歌翠舞，穷奢极欲。宴毕，已是亥时末了，宾主尽欢，许泌以美人作陪，邀客宿于园中。

李穆婉拒，独自骑马，回往这些时日暂居的驿馆。

深秋的城外，月光清冷，野径若白，满目皆是萧瑟。

他行至一处野林之侧，酒意翻涌而上，见路旁卧着一块平坦青石，犹如天然床榻，停马走过去，翻身躺上。。

万籁俱寂，耳畔只有乌骓卷食地上野草发出的轻微沙沙之声。

李穆闭上眼睛。

片刻之后，林间那片月光照不到的暗影里，悄声息地冒出来了七八个夜行之人，朝着路边那块卧人的青石疾行而来，转眼之间，将那人围在了中间，亮出刀剑。

shā • rén的利刃，在月光之下，泛出道冰冷的白色寒芒。

李穆睁开眼睛，从卧石上缓缓翻身坐起，目光扫视一遍周围，最后落到一个面脸蒙住的人的身上：“陆焕之？”

陆焕之见被认出了，一把扯掉蒙面，咬牙切齿：“李穆，你害我长兄至此地步，叫我陆家从此蒙羞，我岂能容你活在世上！受死吧！”

他拔出宝剑，带着那些人，朝着李穆一齐围了上来。

伴着几声刺耳的刀剑相交之声，几个冲在最前的人，痛叫着，相继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