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金刀立誓,约法三章
晚膳后,水意浓问金钗,陛下是否还在御书房,金钗说,应该是吧。
于是,她带着一盅清热解暑的冰镇银耳莲子羹前往御书房。
金钗不放心她一人去,便跟着了。
比她早一步抵达御书房的是冯昭媛。
经宋云通报,她风姿绰约地踏进大殿,右手提着一个食盒。
墨君狂合上一本奏折,见她莲步轻移地走来,便靠在椅背上,面色淡淡。
行礼后,冯昭媛行至御案东侧,取出食盒中的一盅羹汤,端到他面前,媚然地笑,“陛下,臣妾亲手做了百合荔枝羹,冰镇过了。若陛下觉得合口味,便多吃一些。”
“看来不错。”他瞥了一眼,荔枝果肉切成一小瓣,与百合混在一起,洁白晶莹,颇有卖相。
“那臣妾喂陛下吃些。”她舀起一勺,举至他唇边。
“朕自己来。”
墨君狂不习惯如此,勉为其难地吃了,接过勺子和瓷盅,状似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羹汤放了冰糖,甜而不腻,清新爽口;又是冰镇过的,适宜的凉意拂去心头的郁热。
冯昭媛见他吃完了一盅,心头窃喜,悄然脱下披在外面的白衣。
他正奇怪她为何里穿鲜红衣、外披雪白衣,装束如此奇怪,现在才明白她的心思。
冯昭媛手捏纱巾,在御座左侧扭来扭去,纱巾飘飞,不时地抚过他的脸、身。这杏黄纱巾用鲜花花瓣熏了几日,沾染了浓郁的花香,挥动时花香飘洒开来,香雾阵阵。
墨君狂靠着御座椅背,一动不动地坐着,看她吸引自己,看她跳着舞。
她身穿略微紧身的鲜红纱裙,白皙的身躯若隐若现,红的越红,白的越白,红白相衬,分外妖娆。那柔弱无骨似的身体,宛如一条水蛇灵活地扭动;那如丝的妙眸微微勾着,绽放出最直接的想法;那魅惑的舞姿令人陶醉,绽放出最动人的姿态……
她是一朵娇艳欲滴的鲜花,期待赏花之人折去。
然而,他依旧无动于衷。
冯昭媛更卖力地舞蹈,力求让陛下喜欢。
水意浓做得到的,她一定也做得到,她就不信自己吸引不了陛下!
于是,她的手指轻轻地抚过他的下巴,她的掌心贴近他的胸膛,她蹲下来、轻轻碰触他,眷恋地抚摸这躯体,双眸含了雾气似的,雾濛濛的。
墨君狂纹丝未动,脸庞静寂,毫不动心,却也没有阻止她,任由她使尽浑身解数。
冯昭媛见他如此沉着,又羞又恼又不甘,不得不站起身,继续舞动,却渐渐的意兴阑珊。
“乏了就回去。”他冷淡道。
“嗯……”她娇声发嗲,侧身坐在他腿上,“臣妾的舞这般差劲吗?陛下就这般厌腻臣妾吗?”
“还有不少奏折要批阅,回去吧。”他好言相劝。
“哦。”虽然不甘心,可是她也没有胆量违抗圣意。
于是,她不情不愿地站起身,却忽然手捂右耳,“呀,臣妾的白玉耳坠掉了。”
墨君狂见她右耳果真没有白玉耳坠,不似有假,“那找找。”
冯昭媛蹲下来,“陛下坐着便好,臣妾自己找。”
由于烛影不够亮,看了一圈,还是看不到那只白玉耳坠,她望向御座底下,双手扶着御座的扶手,四处张望、寻找。
这一幕,恰巧被站在门槛外的人看见。
水意浓提着一只食盒,呆愣地望着那一幕,眸色越来越冷。
他们正在做什么?
他舒服地靠坐着,那女子正趴在他腿上。
方才宋云说,冯昭媛在殿内。那么,冯昭媛正取悦他呢。
盛夏之夜,热意萦身,却有丝丝寒意漫上手足,疾速涌向胸口,瞬间冷彻心间。
水意浓克制着双臂的发颤,转身离去。
其实,她刚刚站在门槛外,墨君狂就看见了,却不动声色,想看看她的反应。
他的意浓,就是这般在意他和别的女子在一起。
金钗连忙跟出来,不明白她为什么见了方才那一幕转身就走,但也知道必定是因为冯昭媛。
那冯昭媛也忒奇怪,那古怪的姿势是做什么呢?难道她趴在陛下腿上?
金钗怎么也想不通这一点,于是问道:“姐姐,方才冯昭媛……是否趴在陛下腿上?”
水意浓轻微地点头,心间仿佛风雪肆虐的雪原,冰寒刺骨。
更折磨人的是,心隐隐的痛,好似一只小虫子一点一点地啃噬,只是细微的痛,却永远存在,连续不断地折磨人。
所谓滴水石穿,这一点一点的啃噬,早晚会吞噬整颗心。
一直都清楚,他和妃嫔在一起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只是她不愿去想,也没有亲眼目睹,方才亲眼目睹,她无法再逃避,无法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法再欺骗自己!
“冯昭媛趴在陛下腿上做什么呢?不觉得累吗?”金钗蹙眉问道,不知这句话正中她的痛处。
“不知道。”
金钗听出她的语气怪怪的,似有伤心,恍然明白,吐吐舌头,默默地跟着她。
不经意间,走到了御花园,不远处宫灯的暗红光影洒在宫道上,像是泼了一层暗红的血水。
水意浓心乱如麻,想理清思绪,却越理越乱。
他们之间有太多的误会,越纠缠就越无法理清,如今已是一团乱麻,只怕永无理清的那一日,而这团乱麻不理清,他们就无法回到从前了。他们之间的裂痕那么大,好比破镜无法重圆,他们的感情再也不比从前,他疑心疑鬼、如鲠在喉,她也无法心无旁骛地爱他。
纵然勉强在一起,他们也无法倾尽所有去爱对方,只会折磨彼此、互相伤害。
那么,这样的爱恋,注定了痛楚一世,又何必苦守在一起?
不如放手,海阔天空,他有他的妃嫔佳丽,她有她的逍遥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