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别馆藏身,冷月如霜
他陡然拉紧衣带,乖戾道:“你喜欢谁,与我无关,如若影响我的大事,有什么下场,你很清楚!奉劝你一句,动情可不是好事,你会被伤得体无完肤,你的心会支离破碎,你的自尊会被人踩在地上、狠狠地践踏!”
她淡淡道:“谢谢忠告。”
金公子的嘴角噙着一抹森冷的笑,“你这双腿完好无损,你要谢我。从今往后,你这双腿属于我,没有我的允许,不可随意损毁。”
她讶异不已,“那日信阳公主决意废了我的腿,你也在将军府?”
“打你的人是高管家的儿子,李誉,他收了我的银两,杖打你的腿,只用了一成力道,而且使的是巧劲,不会伤及筋骨。”
“他给我一瓶伤药,是你让他交给我的?”她明白了,否则,杖打五十棍,怎么可能没伤及筋骨?怎么可能还能跳舞?
“若非这瓶伤药,你的腿不会痊愈得这么快。”
她应该谢谢他吗?
金公子告诫道:“信阳公主不会就此放过你,你好自为之。”
水意浓点头,忽然觉得脖颈又紧了,他走近前,在她耳畔低声说了两句话,她震惊地睁眸,坚决道:“我不想再招惹他!”
他越来越用力,冷厉道:“你没得选!”
她听见了衣带锁喉的吱吱响,脖颈越来越疼,呼吸被切断,眼前越来越模糊……
……
水意浓被金公子勒晕,醒来时已在邀月楼。
八月十五日之前找到《神兵谱》,怎么可能?一点眉目都没有,怎么找?如果《神兵谱》真的收藏在天子寝殿,那是最悲剧的,她最最不想去的就是天子寝殿。
怎么办?
这日,碧锦来别馆传孙太后的懿旨。
“太后听闻二夫人腿伤严重,很是担心呢。”碧锦笑道,命人奉上三种珍贵的滋补药材,“这是太后一点心意,你且收下,让膳房做药膳给你补身。”
“谢太后关爱。劳烦你为我传话,改日我进宫向太后请安。”水意浓说说罢了,根本不想进宫。
“太后让你好好将养着,信阳公主骄横,做得太过了,太后已经训斥过公主了。”
水意浓没说什么,心想孙太后再怎么训斥,也不会让信阳公主掉块肉。
毕竟是亲生骨肉,孙太后再怎么生气,也不会将女儿怎么样的。
碧锦又道:“八月十五将至,每年陛下都会在延庆殿设宴,赏月赏花,君臣同乐。太后还想着看二夫人跳舞呢,可惜你有伤在身,不能跳了。”
水意浓一笑,“再过一两个月,我再为太后献舞。”
闲聊几句,碧锦就回宫复命了。走到门口,她又转过身,道:“对了,舞蹈才艺大赛已经成为帝都老少妇孺津津乐道的盛事,太后决定把这次比赛办得隆重风光,成为我们大墨国、甚至全天下一桩绝无仅有的盛举。因此,太后想和二夫人谈谈,如若二夫人没什么要紧的事,这两三日就进宫一趟吧。”
送走了她,水意浓埋头苦想,怎么办?
进宫,无异于送羊入虎口,她可不想再入狼窝。
总有法子的。
午后睡了一觉,无所事事,她想着不如回家看看娘。
刚出大门,她看见一个容貌清美的年轻女子走过来,便没有上轿。
这女子风姿绰约,长有一双斜飞的凤眸,让人过目不忘。
“我有重要的事与二夫人说,还请二夫人随我走一趟。”她自称冷月染,嗓音清脆。
“你是何人?找我们二夫人有什么事?”阿紫不客气地问。
“怎么右相府调教出来的丫头这么不懂规矩?主子说话,丫头可以插嘴吗?”冷月染瞥她一眼,眼风冷傲。
“若你真有要事与我说,那就到里头说吧。”水意浓莞尔道。
“若你不随我来,只怕你会后悔一生。”冷月染冷冷眨眸,附在她耳边道,“你若不随我走,我便去府上请你娘走一趟。”
阿紫劝道:“二夫人,此人来历不明,不能随她去。”
冷月染戏谑地笑,“我只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二夫人却当我是洪水猛兽,不知内情的人以为二夫人胆小如鼠,知道内情的人便会觉得二夫人被信阳公主打破了胆,是惊弓之鸟。”
阿紫怒道:“你说话客气点!”
水意浓答应跟她走,出乎意料的是,冷月染去的地方是云深别苑。
烟花三月,晋王见过她编的第一支舞,不久就派人接她到云深别苑。
这女子和晋王是什么关系?难道是晋王的侍妾?
冷月染身穿一袭湖绿衫裙,头插一柄碧玉簪,装扮简约而清丽,衬着一双柳水眉、一双顾盼生辉的凤眸,给人一种“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的感觉。她像是常来别苑,下人和侍卫都对她点头,她视若无睹,一直往前走,终于来到花苑的风亭。她不让阿紫入内,在前庭等候。
水意浓猜不到她的用意,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你一定很想知道我是王爷的什么人,好,我告诉你。”冷月染开门见山地说道,玉秀的眉目清冷得很,“我是王爷众多侍妾中的一个,住在云深别苑。”
“谢谢告知。”水意浓心道:果然没猜错。
“你可知道,晋王府有多少侍妾?多少舞伎、歌姬?”
“应该很多吧。”
“王爷十八岁大婚,娶了王妃,不久又纳了几个侍妾,如今有十八个侍妾、二十五个舞伎、歌姬。”冷月染缓缓勾唇。
这数字的确挺吓人的,水意浓处之泰然,不动声色。
冷月染的柳水眉稍稍挑起,“王爷风流多情,众所皆知,你和王爷相处的时日不短,不会不知。”
水意浓莞尔,“知道又如何?”
冷月染站在轻薄粉纱前,身姿曼妙,那粉纱随风轻扬,衬得她轻盈如燕、飘飘欲飞,“那你应该也知道,风流之人一旦动情,便会一往情深。”
水意浓冷笑,“这不好以偏概全,世间男儿多薄幸,谁又能料得准?”
这个年纪轻轻的晋王侍妾,带自己来云深别苑,究竟想说什么?
冷月染清冷的眸光锁住她,“你是水大将军长女,才貌双全,舞艺精湛,王爷很喜欢你的舞。我在王爷身边多年,还不曾见过王爷对哪个女子如此上心,不曾见过王爷为了一个女子食不下、寝不安,更不曾见过王爷为了娶一个女子求太后、陛下成全。”她质问道,“王爷这般对你,你对王爷又如何?是虚情假意,还是真心实意?”
水意浓愣住,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合适。
“说!你是不是喜欢王爷?”冷月染重声喝问。
“我是否喜欢王爷,很重要吗?”水意浓反问。
“自从你成为容大人的二夫人,王爷就变了个人,借酒消愁,痛不欲生……”冷月染悲愤道,“你可知,王爷再没有笑过?你可知,王爷日思夜想的人是你?”
“王爷如此自伤,我无能为力。眼下王爷不是好多了吗?”水意浓的心中堆满了愧疚。
冷月染陡然上前,拽住她的衣襟,波光流转的凤眸顿时变成一双厉眸,“只要你喜欢王爷,只要你回到王爷身边,王爷就会开心、快乐。”
水意浓心中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我已是他人妇,怎么能回到王爷身边?”
冷月染的凤眸睁得大大的,甚为吓人,“只要你愿意,自然有法子。”
水意浓觉得她太无理取闹了,“是陛下把我赐给容大人的,难道你要我抗旨?难道你要王爷和容大人抢人?如果陛下震怒,王爷就会获罪,你将王爷置于何地?”
“不是不可,是你根本不想!”
“事已至此,再也无法回头,也无法改变,你何必纠结这件事?”
“我在试探你,你看不出来吗?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没想到你还是没有好好把握。”冷月染的凤眸迸射出阴狠的寒光,“之前你与王爷出双入对、谈婚论嫁,只是欺骗王爷、玩弄王爷,是不是?由始至终,你都在玩弄王爷!”
这个时候,水意浓只能选择说谎,“我没有玩弄王爷,只能说,造化弄人,我也是身不由己。”
冷月染眼眸微眯,“你对王爷从未有过真心、真情,那就怨不得我心狠手辣!”
水意浓大惊,用力地推她,却被她拽着走——她看起来柔柔弱弱,力气却很大,拽着水意浓离开风亭。水意浓大叫,想引起下人的注意,希望在前庭等候的阿紫听到,然而,没有人来帮她。
冷月染把她推进一间厢房,强行将她摁在一个浴桶里。即便她怎么反抗,也打不过力气奇大、身手敏捷的冷月染。
好冷!浴桶里的水太冰了!
水意浓瑟缩着身子,挣扎着站起身,却被她摁住,动弹不得。
“我让人在水里放了一些冰块,自然冰冷。”冷月染阴沉地勾唇,“你玩弄王爷,以致王爷痛不欲生,我不会轻易饶了你,会好好招待你,为王爷出一口气,顺便让你记住,玩弄人迟早要付出代价!”
“如果王爷知道你这么折磨我,一定会责罚你。”水意浓双臂抱肩,为今之计,只好无耻地搬出晋王,逼她罢手。
两个老婆子进来,摁住水意浓,不让她动弹一分一毫。
现在已经入秋,秋风瑟瑟,浸在冰冷的水中片刻也受不住。她无法克制地颤抖,抖得越来越厉害,那丝丝的冰寒钻入关节、肌肤,在四肢百骸流窜,压迫着揪紧的心脏……
本以为爱慕晋王的冷月染是因为妒忌才来找她,竟然是要她喜欢王爷,认定她玩弄了王爷,才这么折磨她。
无论如何,冷月染要她付出代价。
怪不得别人,只能怪自己太没有戒心。上次被信阳公主打,怪自己低估了信阳公主的心狠手辣,这次,怪自己太轻易相信别人。
冷月染坐在桌前,悠然饮茶,欣赏她可怜的模样,“瑟瑟发抖,面色苍白,双唇也白了,这等弱不禁风的样儿,当真我见犹怜。假若王爷见了,不知会不会心软?”
水意浓不想说话,与刺骨的寒气搏斗。
“这样吧,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答应我,跟王爷远走高飞,我立刻放了你。”
“你以为王爷……愿意放弃……荣华富贵吗?”水意浓牙关打颤。
“王爷不是不愿意,而是你不愿意。在你心中,王爷是那种看重名利、地位、富贵的俗人,在我心中,王爷是举世无双的谪仙。”冷月染的眼底流露出一抹痴迷。
“你跟王爷多久了?”水意浓随口问道,借此转移注意力。
“我乃杭州人氏,家道中落,父母因事双亡。八岁那年,我跟着ru娘来金陵寻亲,与ru娘走散。”冷月染的语气几乎是冰冷无情,好似她口中的那个八岁小姑娘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我在街上找了两个时辰,就是找不到ru娘,人贩子盯上我,抱我去青楼,所幸遇到王爷。王爷救了我,带我回王府,让我跟着那些姐姐学歌舞。如此,我便在王府住下来。”